第八章 两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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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冷疏源的脸色霍然阴沉下来。不见她如何动作,她的身形就已经骤然消失在软榻上,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月铭面前,一个巴掌扇了上去。那一掌用力极大,在银质的面具上印下了五个凹陷的指痕。

“属下该死!”被那女子通身的戾气逼得几乎无法呼吸,月铭身子一颤,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半跪了下去。

“你不记得本座说过的话了吗?”她掐住月铭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幽深双目中是滔天戾气,看似无力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掐出五个紫黑色的指印,“永远不要把圣君卷入本座和冷渊沉冷无心之间!更不要把他拉入‘苍夙’一族的那些事情中!不然……”

“是,属下告退。”月铭小心地站起来,理了理被冷汗浸湿的鬓发,悄然转身向外退去。

“你记住,本座当年能屠了冷氏,如今也可以屠尽你们月家!”在他隐去身形的那一刻,淇烨阁主蓦然说。月铭在震惊之下猝然回头,淇烨阁主似是并未察觉他的目光,她微微仰起头,冰冷的月光倒映在她的眼中,似有无形的风云正在那双眼里凝聚。月铭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想起这个女子已经不是他自小相随保护的冷氏小少主,而是一个他从没有看清过的陌生人,他所认识的那个小主人,早已死在当年的血海之中。

可是一个人……真的可能变得面目全非吗?

堪堪过了子时,重寒从歇息的厢房中走出,向冷疏源和十四圣使休息的方向走去。虽然安排了七杀、破军、紫微、天同四使给冷疏源守夜,可毕竟这里离千秋城实在太近,那凌飞尘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以他心中的仇恨,不知会做出什么布置,实在让他难以放心。

更何况,若他真想做什么,阿源她……必是不会反抗的。

悄然走到冷疏源窗下,屋里还点着灯,结界阻隔下听不到有什么声音,却能看见她支着额头睡在软榻上的身影被灯光投到窗上,时不时地动一动,似乎睡得颇不安稳的样子。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这些年来她一直都难以安眠。

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重寒拂衣在冷疏源屋前的石阶上坐下,阖上双目。

“圣君?”七杀使低声问。

“你们按原本的部署守着。”重寒说,“这里离千秋城太近,怕是很难太平,今夜我给阁主守夜,你们缄口即可,不必声张。”

“属下遵命。”七杀使低低应是。

张开全部心神感知着周围方圆百丈中的一切,重寒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淡然如春风拂柳般的笑意,霜色的月光坠入他的眉间,隐约带着清冽的颜色,那是介于天人和妖魔之间的风仪。

约莫拂晓将至,天际的月色明亮得很,星辉却暗了下来,依稀的紫金色在天边晕开。重寒忽然长身而起,脸上笑意不变,斜飞的凤目中挑起一丝冷意。

“寒不知阁下漏夜而来有何目的?还请现身一叙。”他朗声道。

“不愧是淇烨阁圣君、‘天心’重寒。”暗蓝锦衣的男子缓缓从一侧阴影中走出,手中折扇上绘着写意的山水,长发用玉冠一丝不苟地束住,若不是在如此情景下简直像是书香人家的儒雅公子,夏子安含着笑温声问,“你早料到我会来,对吗?”

“果真是你,夏子安。”重寒静静地看着夏子安和他身后的十个黑衣人,凌厉的杀意从眼中迸出来,映着他温文淡雅的笑容,竟有着绝世的容光,“我方才还在想,凌飞尘会派谁来。”

“这些琐事,还不必敝城主亲自出手。”夏子安微微颔首,神情平静如和老友寒喧,“还请重圣君高抬贵手,放在下去见淇烨阁主。如若圣君不愿,那……子安便只能得罪了。”

“哦,是吗?”重寒偏过头,淡色薄唇挑起一线浅浅的弧度,昳丽的脸上显出一丝矛盾的邪异气质,他身侧发出铮然一声轻响,那把墨色的佩剑弹出剑鞘被他握在手中,“那寒就先告罪了。”

那一刹的倾世风华令夏子安一阵恍惚,那个如绝世美玉一般的男子握着剑,非金非玉、剔透如水晶的剑身中是泼墨般的火焰图腾。他执剑微笑,身形骤然化作了一道流光,直扑夏子安。

铺天盖地的杀气激醒了夏子安,他飞快地后退,手中银骨折扇横封在前,挡住瞑瑕剑的攻势。见副城主受袭,同来的千秋城影行众人飞快地上前,把重寒围在中间。

“圣君!”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各处的十四圣使,诸使见来者不善,纷纷从驻守处赶来,与影行众人对峙。

“留下四人和我拖住圣君重寒,剩下的人去请淇烨阁主前去千秋城一叙。”见局势逆转,夏子安镇定地下令。

影行的人闻言立刻变了阵势,四人与夏子安一道围住重寒,余下的人毫不迟疑地向着那间布了结界的厢房掠去,重寒神情未变,手上的剑势却凌厉了几分,招招直指要害,毫不容情。

“十四圣使全员待命,保护阁主,不得妄动!”他下令。

“属下遵命!”

安排好这一切,重寒便全力应对眼前的局面。周身的气势随着灵力的凝聚而暴涨,瞑瑕透明的刃上流转着微末的毫光,他的身形如流云展开,长剑挑起清而利的弧度,剑路却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身上原本凝如实质的杀气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带笑,依旧是那幅温润如玉的模样,然而瞑瑕剑却越来越快,淡淡剑光映着飞洒的血色,像极了天边的流火。

“圣君当真好手段。”

一刹那的交锋过后,围着重寒的五人齐齐后退,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血肉翻卷,几乎都是照着要害去的,若非他们自己五人组成阵法相携辅助,只怕这一照面间就少说都会有半数人会丢了性命。夏子安肩头中了一剑,伤口处依稀可以看见惨白的骨骼,他执着银扇和重寒对峙,书生似的手微微颤抖,纤薄的刃从扇骨中弹出,沾着一缕血色。

重寒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里墨色的锦衣划破了一个小口,隐隐有血色渗出。

“你竟能伤得了我,倒也有几分本事。”重寒道。

“不及圣君修为高绝。”夏子安客气地点头,他看了看身边的下属,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眼里的神情到底是不大好看了,意有所指地开口,“圣君的修为,比起你们阁主,想来也是不差的。”

“阁下谬赞了。”重寒淡然敛容,声色不动。

“禀报圣君,千秋城六人已被拿下,如何处置,还请圣君示下。”

“杀!”听到十四圣使的话,重寒漠然道。

“住手!”看到他眼里真实的冷意,夏子安神色一变,急急出口阻止。重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横剑在前。随着重寒的话音落下,十四圣使刀剑一横,原本就被制住的影行众人颈中血痕乍现,当即毙命。

“今夜之事,千秋城记住了!”见此情形,夏子安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他紧紧攥住银扇,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痉挛。

“放心,阁下不请自来,此事寒也会铭记于心的。”重寒微微一笑,转身就走,玄色的瞑瑕剑上一点殷红坠落。电光石火之际,他骤然旋身,瞑瑕剑连连急点,影行残存的四人眉心处几乎在同一瞬间绽开妖娆血痕,齐齐倒地。夏子安死死盯着男子清隽的背影,杀意如潮涌动,却又被他生生按耐了下去。

“想必这样,夏副城主会记得更清楚些。”重寒脚步不停,如踏月缓行般向居处走去,“时间不早了,寒还要回去休息,就不送了,夏副城主自便。”

“圣君,此事可要禀报阁主?”身为十四圣使之首的七杀使在一旁轻声问。

“不必。”重寒的步子顿了顿,“把这里处理干净,莫让阁主知道。”

阿源,在你心里,那个一直心心念念要杀你的人,一直都是你的哥哥,对吗?

既然如此,纵使不愿,我也自是不会让你为难。

反正……终归我还是在这里的。

圣君重寒从来就是阁主的逆鳞,这些年护得滴水不漏,自己此次着实是草率了。

“不敢最好。”冷疏源瞥了月铭一眼重新躺回软榻,杀气在一瞬间敛得无影无踪,她眉间的神色很淡,无悲无喜的样子,“你退下吧。”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月铭急急辩解,“可是、重家的人明明就是——”

“住口!”冷疏源厉叱,“你算什么东西!重家如何,轮得到你来置喙!”

“属下不敢。”察觉出冷疏源已然震怒,月铭深深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说什么。

冷疏源没再管其他事,踩着月色走到了她歇息的厢房,在灯影下寂寂独坐,良久之后,感觉到外面的人声渐渐歇止,她合上窗,淡淡地说了一句。

“出来吧,月铭。”

“囚牛参见阁主!”带着银面具的白衣人突兀的出现在室内,单膝跪地,行礼。

她的声音微微沉着,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冷夜重明,月华凌霜’,月氏自古以来就是冷氏的家臣。可本座怎么不知道,你们月氏的人,什么时候有这个资格,越过本座随意插手族中事务了?”冷疏源的声音不疾不徐,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问。

“好,你下去吧。”冷疏源挥了挥手。

“源主,族中的事情,当真不需要告诉圣君吗?”微微沉吟了一刹,月铭有些犹豫地问。

“起来。”淇烨阁主闭着双眼倒回软榻中,她拿手支着额头,出神地想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几天前来的那十三个人,可处理干净了?”

“请阁主放心。”那人低声回答,“圣君不会知道的。”

冷疏源仿佛没注意到重寒反常的举动,她微微垂目,良久之后说:“近日舟车劳顿,你好生休息。”

“阁主也是。”重寒点了点头。

“很好。”淇烨阁主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白衣人,“以后这种事情私下处理,不要惊扰到圣君。”

月铭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冷疏源。他看到那女子的眼神很冷,不同于平日里的空洞,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依稀似乎带着沉凝的杀意,细看上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然而思及这个族主过往的所作所为,他却始终不敢提出质疑,只轻声应是。

“属下遵命。”

还有三日的路程就到东海之滨了。

一行人进了离千秋城总舵最近的淇烨阁分坛,虽不算光明正大,但也没刻意封锁消息,全然一副对千秋城混不在意的样子。重寒心知冷疏源自从知道凌飞尘的身份之后就不在意千秋城会做出什么举动,或者说无论凌飞尘想要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他看了看从车上下来后就戴上面具一言不发的白衣女子,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什么。

罢了,便由她去,总归还是有他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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