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坐而论道僧归去,念念不忘无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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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理笑道:“这些到是后话了,以后的事为父也管不到了,当年娶你娘的时候也是顶着满朝的反对之声,那些年来不也相安无事?只是你娘走得早,后我又没再娶,这些年苦了你和你弟呀。”

赵义道:“儿臣并不苦,我知父皇是怕我和弟弟受了委屈是故一直没有再娶,倒是为儿的愧对父皇呀。”

赵理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色,叹了一口气道:“你和你弟都很好呀,这么多年了,实则我还是放不下你娘,当年要不是你娘恐怕现在我这个位置上坐的是你二叔,哎,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日后等你继得大位,可要留意你二叔,这么多年了他对当年的事还是耿耿于怀,对这个皇位还是心心念念时刻惦记着呢,但你也不要记恨你二叔,当年是我有愧与他呀。”

一行几人刚走不远,最边上的一具“尸体”竟然颤颤巍巍的坐了起来,他尘土满面,全身被冻僵了,接着他眯着眼睛在周围机械的摸索了一会儿,拿起一把缺了好几处的菜刀缓缓别在腰间然后慢慢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北走去。

此人正是江离,那日柏岭坡得袭之后云荒驻军大乱,躺在地上的江离还剩一口气被当做是云荒的伤员被带着撤离了,途中又几遇战事一些无可挽救的伤员便被舍弃了,江离呼吸细微便也成了“无可挽救”中的一员舍弃在几百里之外,适逢天气严寒,江离全身上下被冻得发僵便也成了“死尸”被集体下葬。

但所幸还是活了下来:胸前的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胸中更有一口郁结之气发泄不出,内劲更提不起来,稍微用力便全身疼痛,他就这样拖着身体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走着……

在赵义的婚礼结束三日后,南朝的那位僧人以势不可挡之势跨入了皇城,韩舟宗全力施展也无法阻挡其脚步,僧人以秘法传音:“无相前来论道,天璃可敢接。”声如闷雷,在皇城每个角落炸裂。

在传音的间歇,无相与韩舟宗再对一掌,僧人纹丝不动,韩舟宗退后十丈,即将喷薄而出的鲜血被韩舟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皇城内的黑甲护卫如临大敌,强弓劲弩尽弯,上百甲士箭指无相。

无相看了看四周淡然一笑,右手轻描淡写的拈花,十丈之内的黑甲便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无相接着传音:“泱泱天璃,何以待客?何以论道?”

在皇宫最高处远观的赵理站起身来,低头对身边的将领轻微几句,众黑甲瞬间便退了下去,赵理看向僧人,高声道:“大师前来,本应以客理之,可大师来者不善呀。”

无相仍旧微笑,继续传音:“无相仅来论道,泱泱天璃何以不敢接?”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无相声音提高了不少,声音在璃阳城上空久久散不去。

赵理略微皱眉,心道:“这无相实欺我天璃太甚,既然韩舟宗都拦不住此时的天璃便也无人能拦住了,派两人倒是可以,可那更折煞了我天璃的面子。”这个时候赵理无比怀念赵长春、怀念长春观,要是长春观尚未落寞,你也敢前来?

想归想,赵理站立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已下定决心,如若僧人不肯就此罢休,就是折甲三千,甚至更多也要将他性命留在此处。

但这时璃阳城上空传来另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何以不敢,你要论我们便论,天璃何以惧怕南朝小僧。”

一位道童从天而降落在城头,他先是对着赵理躬身行礼,道:“长春观王维衍躬请圣安。”接着他转身一步便跨到了僧人无相面前。

王维衍比起无相矮了不少,头尚不及僧人的胸口,毕竟王维衍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体还在成长中,这样的对峙看着有些滑稽,却无人笑,即使韩舟宗都有些震惊孩童的手段,僧人无相这次出奇的没有微笑,反倒如临大敌。

两人的眼神有那么刹那的凝视,接着无相便已出了十多掌,每一掌均被王维衍轻描淡写的化解,最后两人用尽全力对了一掌,两人各退十丈,中间地面坍塌成一个深四五丈的不规则大坑。

两人几乎是同时席地而坐,一个在坑的这边,一个在坑的那边,眼神却没有离开过一刹那,僧人道:“长春后继有人呢。”

王维衍却不答话,反道:“不知大师想要论那一道?”

……

此时韩舟宗已上了城楼,赵理已似激动得有泪要流出,看着天边喃喃自语:“国师后继有人呐,国师后继有人呐。”他又好似不放心对着韩舟宗问道:“你看这位道童可能与之匹敌?”

韩舟宗也是大长生境界的高手,眼力自然很高,道:“不相上下,但无相与我耗费了些力气,这位孩童要略高一筹。”

赵理这才放了心,他端起桌旁早已盛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两人的方向高声道:“大师要与我天璃论道,备好天璃最好的斋饭,外人切不可打扰。”

两人在朝会的道路上一坐便是好几天,这几日例行朝会停了,赵理每日便守在城楼上观望,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史官记录下来,不可谓不针锋相对,待到第七日的时候,僧人远去。

赵理一定要给王维衍赏赐,王维衍只是说:“圣上那亲笔题写的‘天下第一观’便是最好的赏赐。”

赵理可不干,硬要给王维衍赐官爵,哪怕只是挂职的,王维衍依旧拒绝,道:“圣恩浩荡,王维衍心领了,但有力所能及的事长春观定不会推诿,只是现长春未兴,实在是还有很多事要他亲自去做。”

赵理对王维衍显得格外的亲近,一是他是来自长春观,是国师的后辈;二是王维衍长得眉清目秀,脸上随时挂着一副落拓的笑容,瞧着很顺眼;三是别人的实力摆在哪,丝毫没有什么架子;四是王维衍言语显得稚嫩,深思却又觉得道理无限——比如他和僧人论道,僧人道:“人人心中皆有菩提,只是很多人还没有发现罢了。”王维衍回道:“人人肚中皆有油肉这却是很明显不过的事了。”僧人道:“你修道难道不避讳? ”王维衍笑而不答,拿起筷子在一盘青菜里捻肉渣,未竟便又对着皇上高喊道:“圣上,我要吃红烧肉。”很快一盘红烧肉便被他吃光了。他说:“这难道不是对众人的婉拒?还谈什么成佛?”无相思索良久,最后他也对着赵理恭敬道:“恳请圣上在赐一盘红烧肉。”无相竟也将一盘肉吃得精光,最后还舔了舔嘴唇,道:“以前的师傅都欺我呢,没想到这肉是如此的美味,回去在不能欺我辈弟子了。”这惹得王维衍甚至楼上一群人一阵大笑。

见王维衍什么都不愿意要,赵理试问道:“要不在给你写一个牌匾?”

王维衍大笑,揶揄道:“圣上,家里已经有一块了,身外之物要那么多做甚?在说圣上您那字那啥也太难看了。”

赵理一摸王维衍的头,道:“小子,你可是第一个胆敢说我字写的丑的,你看着文武百官谁敢如此。”台下的文武百官只是将头俯得更低了,偷着乐。

王维衍一拍脑袋,道:“对了,圣上,还真有一件事要您帮忙,您肯定能帮上忙。”

“快说说何事?”

“我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叫离人,盼皇上帮我查找。”

“多大的事,在宫中住两日我这就差人查证寻找。”

“圣上可不要大动干戈,只要查得地址就行,其余的圣上就不要操心了。”

五日后一位道童在云来村修葺竹屋住了下来,村里的人倒也热心,尤其是看王维衍还是个孩子而且又是天璃崇尚的道人,有人送暖被,有人送热水壶,有人送锅……七里八里的一大堆,王维衍连声道谢,离人只是送来一柄木刀,道:“王维衍,这是我哥的木刀,我哥上阵杀敌英勇就义了,看你好像还有些本事,送你也不算辱没了这柄刀,想来我哥也不会太怪罪我。”

王维衍道:“我这才叫有些本事?真不拜我为师?”

离人道:“切,不就拔地而起么?指不定你用了什么看不见的索子之类的绑在自己身上,障眼法,还拜你为师呢,你还没我哥大,毛都没长齐。”

王维衍又在屋内腾空飞起,道:“你看我用绳索没?”

离人上瞟了一眼,道:“管你用没用,反正不拜,你咋这么大的本事不上阵杀敌去?”

王维衍觉得好尴尬,遂下地,道:“那不拜也行,不如我们结为兄弟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弟了。”

“啥?当你师弟?我才不做清心寡欲的道人呢,以后我还要娶个漂亮的媳妇呢。”

“当我师弟也能娶漂亮媳妇啊,跟我学些本事,漂亮的人都喜欢有本事的男人。”

“当真?”

“骗小孩子干嘛!”

……

在云荒那座传承了上千年的古城西边一隅,一位老人和一名黑袍少年对坐品茶,老人看着窗外一瓣一瓣飘落的雪花,叹道:“凛冬已至,大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城内最近也快不太平了。”

年轻人道:“现有望继得大统的便是大哥和二哥了,大哥是嫡长子,又得拓跋部落的支持,希望比二哥大上不少。”

老人道:“公子此言差矣,自那一战后拓跋无敌伤势严重,拓跋部落实力大打折扣,老二帝婳得完颜与耶律两族的鼎力相助,胜算更大一些,况且这一切都是明面上的,不知还有多少的暗桩,所以此时论成败为时尚早。”

少年也叹了口气道:“不管最后是谁,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了,往后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不知是否能侥幸活命,先生也早做打算吧!。”

老人再次叹了口气,道:“当年要不是娘娘舍身庇护我,我早已埋骨他乡,当年我没有能力救娘娘但今时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得保公子平安。”

少年苦笑一声,道:“先生大可不必,当年我娘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帝辛实在是不值得先生如此,这些年全靠先生的阴谋阳谋周旋才得以保全我,能活这么久我已知足了。”

老人也苦笑一声,道:“可真正得人心的是公子呀,老大残暴,老二阴鸷无能,那能和公子相比?”

帝辛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活下来的机会很小,毕竟我云荒是一个用武力说话的地方,身后没有一支军伍得到全天下的民心也于事无补,可比不得南边那些唇枪舌剑,况我本无意去争,只愿游历四方,奈何要生在这帝王之家。”

老者久久没有说话,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起来,思索良久之后他道:“公子,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帝辛开朗的一笑,道:“有何不能讲?现还未到那个时刻,便尽情尽兴吧!”

老者慎重道:“公子也应该去争一争,机会不是没有,我昨夜折寿三十年为公子卜得窃天一挂,公子的希望在西北,但卦象模糊,无法探得更多,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敢妄言。”

帝辛关心的道:“折寿三十年?先生,你……”

老者一摆手道:“我实已知我命不久矣,这一生窃天卜卦多次遭得天噬本就是报应,昨夜我便续了长明灯,今早观灯,烛火已萎靡,今日怕便是我的大限了。”

“先生,你……”

“公子不必挂怀,去西北吧,若真能如挂象所言便在回来,若不能便在西北躲藏起来平安的渡过一生,永不在回来。”说完这句话前一刻还神采奕奕的老者便闭上了眼睛。

帝辛似有泪水流出,他躬身扑地三叩首。

那送亲队伍已进得璃阳城,娇中的女子掀开帷幔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神情恍惚,接着她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纸条撕得粉碎抛向外面,随着寒风一阵,纸絮漫天纷飞。

在这一阵寒风中,在北线向北几百里的山坳上几名士兵将披在最外面的棉衣拉得更紧了,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干瘦领头老兵将铁锹一丢,道:“兄弟们,午时到了,走,先去喝壶就暖暖身体,这坑足够大了,下午再来埋。”远处便是一排排马革裹尸的云荒士兵的尸体。

提到那名女子赵义脸上又布满了笑意,道:“才不是,那几月的相处是我这二十年来最愉悦的时候,她并不知我身份,倔强得很呢,三番五次的拒绝了我,他爹也给她相了一门亲事,也是死活不嫁,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赵理哈哈一笑道:“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的。”

赵义只是傻笑,道:“不出意外我的新娘子应该快来了,她现在都还不知我身份呢,会不会吓她一跳?”

一行敲锣打鼓的送亲队伍途径云来时停了下来,轿上一位披凤冠的红衣少女下了轿,哭得泪流满面,久久不肯离去,即便怕耽搁了行程,护卫队仍旧无一人胆敢催促,因为这位是明日的太子正妃。

天子赵理依旧头疼不已,战事虽已落幕,但南线、西线似乎并不安定:南朝一位僧人带着南帝的圣旨说要来传授佛法,以示交好;南唐的一批士子已穿过南线说是要来游学,南线并不敢阻扰,生怕在这内忧外患时期挑起非必要的战事;西线上那本应该助攻天璃的几万兵甲退至函谷关便不在退,似在等待上面的命令;东越派遣使臣索要战争损失,巨额赔偿。

会议中众臣提了很多方案,但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决了,赵理那一头漆黑的头发已泛起了灰白,在这半年以来,天璃忧患实多,这位正当益壮的天子日渐憔悴,身体也已一日不如一日。

赵义轻声的“嗯”了一声,面色却有些阴沉。

赵理接着道:“听说那女子救过你性命?可不是急着报恩吧!”

赵理已下了龙庭在赵义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天已放亮许久,阴,赵理一脸溺爱的看着赵义道:“也不知有多少的名门想要挤进我们这个庭院,可你偏偏不要,硬要娶山野来的女子,不是为父说你,女子还是要知情达理一些的好,山野来的怕是难登大雅之堂呀,尤其是你以后将要执掌天璃,后院和谐对治国也至关重要呀。”

赵义道:“儿臣知晓轻重,那女子绝不会让父皇失望。”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云荒暂时得以抑制,说什么休战百年都是屁话,但是十年内是不会南下了,其余四国,只要不触及我天璃的底线,该割地的割地,该赔款的赔款,委屈求全十年,休养生息十年,十年后要一举平定四国。”

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仅剩的一点力气,众臣默然,无不痛心,可眼下除了此法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赵理已瘫坐在龙椅上,赵义唤来侍女示意搀扶父王去休憩,赵理摆了摆手轻声道:“义儿,今日便是你成亲的日子,总算一桩喜事,新娘子什么时候到?走,陪你去府中等待。”

有人在欢庆战事的落幕有人在深夜痛苦,江褒接到朝廷来的讣告时几近晕厥,陇西那一战除留城未出征的残兵其余无一人生还。

陇西建了英雄冢,陈胖子撒了一壶酒在一排石碑前,最后他拍了拍刻有江离二字的石碑,轻声道:“兄弟,一路走好。”

赵义道:“父皇连日未曾休憩还是歇息着去吧,身体要紧,新娘怕是得午时才会到,儿臣这点小事自己能处理好。”

赵理轻微一笑,道:“哪有儿子成亲父母不在的道理?我这身体,哎,算了,以后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为父也熬不住几年了,天璃的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赵义道:“父皇言重了,父皇身子骨硬朗无比,为儿的贪心还想多玩几年呢。”

九月,凛冬将至,寒流北下,云荒大面积开始飘雪。

九月初三,陈霸先与拓跋无敌正面交锋,随这名留青史一战的落幕,战事落幕,双方退兵。

两国经济倒回百年前,万骨荣枯几十万甲成为代价,天璃王敦一行与云荒外臣在北线签订停战协议,百年内不再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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