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传情嫌隙互讹财 取财兴趣个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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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开了,她又按兵不动了,急得沈之豹跟欺榨手无寸铁、无帮衬的寡妇一般,对她步步相逼,而其他人挞伐不断。可她却坐下了,终把手中梅子丢口中了,并且饶有耐心地讨价还价。他寸步不让,多好的机会呀!各房的不知龟缩哪去了,潘家连一个蓬头痴子也没看见。沈洁可慌了,现在觉得有多鲁莽,知道这事终包不住火,诸多未谋之测;反正时间越长顾虑越多,不由又扯了沈之豹的衣服。

可沈之豹以为她还嫌少,或用这种方法催促,用更强硬的口气道:“舍不得出,三爷现在涨价了,一百五十块大洋。”可后面又扯了,他唯有张口叫价,真如在竞拍耍富。可后面扯得更重了,他的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冲道:“你们潘家太橫了,把三爷我不当回事了。叫你老当家的出来,让一个女人挡事,潘家男人死绝了?你们去找找,看潘家有没有吊玩艺的,揪一个出来验验,是不是一个个都阉割了……”沈家人见他抖威风漫天要价,心里痛快极了,也都借势起哄,口出狂言要砸了潘家。沈洁仍在歔欷,向李无香一偷窥,她却不愠不怒地慢慢品着茶;知道今个遇到对手了。以前总听人说潘家女掌事的如何厉害,今个领教了她的厉害不在传闻的雷厉风行,而像她现在一样沉稳。

这时沈之豹又咆哮道:“你们几个去把老当家的扛出来。什么身子欠佳,就是几根散骨头也要拧出来……”一伙人跌跌撞撞向里面而去。沈洁知道要是现在还不挺身而出,那么今个别说满载而归,肯定落个鸡飞蛋打的场面;于是毫不犹豫扑到李无香面前,哭诉道:“潘家、婶……娘,谁让我轻易信了他的话进入梅林了呢!我算倒霉了……我一个大家闺秀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传出去要我咋做人呀?婶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呀!……得了,这事还得掩人耳目,我们也不为难你,为了治伤病,你给十块大洋吧!”

笑!沈洁走出潘家就忍不住笑,翻过一个坡来到后山时笑得前仰后合。沈家底下的也围着她傻笑,有勾肩摽臂的,有人仰人曲的。沈之豹却一直黑着脸,满腹牢骚,对他们斥道:“有啥好笑的,丢人现眼也不知道,有你们这群东西让三爷跌份。”他们忙止住了笑,直往后隐。沈洁更是泄起脸,瞪着他。

在沈之豹看来,像潘家这样殷实富足的人家,就是讹一千块大洋也拿得出哇!而沈洁这样子等于脱光了去潘家卖笑有啥区别?这等于被潘贵轩强奸了能差到哪里去?说明白了这是废了一生的清白,结果呢?只弄来十二块大洋。他把这些想法、分析向她一表明,又嘀咕半句:“你这只是……”沈洁补充道:“只是弄了一个婊子价?”他小声道:“你还知道哇!城里挂牌的一晚还不止呢!”她气得要干哕,拍打着他,责道:“死胖子,你以为天下姓沈?潘家人都是傻子?要不是我出面,你还想弄来大洋,做梦!”

沈之豹挺着虎背熊腰凭她发泄,还是以为李无香一在家,把潘家抢了也无对证;况且当时拧一拧,她准妥协了。“你这笨猪!”她忙住了手,他厚实的背头像一面鼓;再拍就真笨了。

沈之豹反正认为这事得不偿失,更便宜了潘家。可事情过去了,又掂念着她手里的,于是不再与她拧了,反而赞道:“小洁,你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匀称,又能说会道,嘴甜……”沈洁道:“还要我去哪卖笑?”

“我这不是为了这帮兄弟多弄几个酒钱吗?现在看来只能喝一杯薄酒了。众兄弟,是不是?”他们哪敢起哄,没准她一句话就得滚出沈家。沈洁也听出他要就地分赃了,把两块大洋丢在黑牛手上,犒劳一帮人。他们难掩喜色,黑牛更是连连称谢。沈之豹盯在黑牛手中的双眼直冒火,转而盯着沈洁手上给自个捏大洋。沈洁向他早已伸出的手掌上拍去,讥诮道:“这五个让你今晚去开开荤。”他紧攥着手,嚷嚷不休,死盯她手不放。她冲道:“还嫌少!以为我不知道乡下的半块能睡大半年。你这样的还能玩出啥情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回敬了一句,手中哗哗地惦动着大洋,大歩而去。沈洁气急攻心,几欲把手中几块向他头上掷去了。

接而黑牛小心翼翼地靠近,道:“大小姐,今个可太快人心。你可找到用场了,把那李婆子蒙得找不着北,我们出门还送客一样。”善于察颜观色的他们也恭维道,大小姐一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沈洁前后想想,回味回味,不由得心里舒畅了起来。他们一片欢腾,扛着沈洁,前呼后拥地爬上坡。这完全是土匪打劫后鸡鸣狗跳的场面。

然而,沈洁这带有嬉戏性的一出场,给潘家招上一个永久冤家,他就是沈之豹。不怕打劫的话,就怕贼惦记。他这次一对潘家上台叫板,觉得李无香就是一位山里寻常老太太,使得他在阴暗处紧紧盯着潘家。只要潘家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放马持枪过来了。

沈洁他们欢天喜地回府时,树后钻出一人,他就是轩子。看着他们没入了山下。其实在小月脱沈洁衣物时,他就没有离开过梅林,沈家废梅林也亲眼所见,又随尾跟着他们去了回潘家的路,踟蹰着还是没露面,现在才知道他们讹了十二块大洋。轩子走上了大道,可担心小月小枝,又调头向梅林而去。

小月小枝像小麂被老虎追撵过一样,心惊胆颤的,不敢回潘家,又潜回了梅林里。直到见着送饭入梅林的吴畏,她们才有一丝安全感。可她们心神不宁的,哪吃得下饭,唯默默守侯着,直到饭菜冷凉。一见轩子,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出事,成了她们心里的疣赘。

轩子见她们双眼猩红、脸色苍白,故作轻松道:“没事,天下太平,四海安澜。不就废了几棵树吗?”看着地上的饮食,招呼一声,坐下来狼吞虎咽了起来。她们也动了筷子,可心有余悸,仍放不下,小口唵、挑来拣去的。

轩子放下了碗,又灌了一杯水,渴馁顿弭,觉得舒爽极了。转即投目急觅,口里召会吴畏,心里恩仇未冺,没有他今个怕是壮志不酬。见他急不可耐,她们都停下了筷子,呼喊起来。还是女的管用,只会儿,吴畏就出现在面前了。

吴畏也真憨厚,见他们都手垂垂,就猫下腰,忙收拾清理。轩子以杪梢剔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之而把沈家人的勾当恶行全说了出来。她们吓得花容失色,倏地见泪,眼巴巴地望着轩子。吴畏却义愤填膺,立即攥起拳头,表示要去沈家清账。轩子嘴一撇,道:“打杀掳掠,那是匹夫之勇。”他拍拍吴畏的肩,道:“是吧!”吴畏虽不懂,却点点头。他又装腔作势道:“我们是文明人,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不对?”吴畏不禁表态道:“你说咋办?你指哪我冲哪,那帮王八膏子不治还得了,以为咱好欺负。”

她俩见还要闹下去,心蹦在嗓子眼了。小枝对吴畏一拍,叫道:“你又跟着瞎搅和啥?我娘是咋对你交代的?”他甩手弄拳要跟轩子冲,也是想露一手给小枝瞧瞧;现在她不但态度明确,而且还抬出了未来丈母娘!再者亦明白真出了事,第一个负责的是自己,况且一见李无香就责令他提溜着头保证轩子的安全。诸多因素,使他再也不敢出头了,忙闷头收拾场面。

靠不了花拳绣腿,可也不能扯后腿呀!轩子摆出少爷、读书先生、大哥的谱也无济于事,小枝仍不给帮腔。而小月担心的是已经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怎么进潘家的门,怎样面对凶神恶煞的李无香。“不去就不去!”轩子掂掇一阵,向四周望了望,又道:“有血就好了。”

血,黏黏稠稠、腥腥臊臊、红红绛绛、使人呕呕哕哕的血,这是一般女孩子对血的初步认识。据说有的人看见血会晕厥,还有一个专业名词叫晕血。现在轩子正准备去沈家,小月小枝一听“血”字,不禁要晕过去了。小枝牙齿咯咯响地问:“啥血、呀?”“啥血都行!”轩子见她们如临刑场,逗道:“就是你们……”他立马感到脸臊得慌,大声干咳一下,又丧声丧气道:“那也行。”

在紧要关头、危险时候,要排除不安、惊悚情绪,一逗笑准屡试不爽。再者这种情形下,主角、主将的态度至关重要。现在轩子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不感染其它人?可不,小枝还反应起来了。而吴畏接口道:“血呀?”“对呀!”轩子一打兰花指,唱道:“请问畏子大哥你这月来了吗?”小枝哭笑不得,可脸还是笑开了些。吴畏强抑着,鼓着腮梆子,笑得硁硁像击缶,转而道:“我那有野鸡(山雉)。”轩子剑眉一扬,道:“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

其实轩子在放碗时,一个去沈家的计划就形成了,现在有血认为必马到成功。不禁问:“你弄野鸡干啥?”他立马觉得问得很失水准。原来那天小月信口说想吃鸡,吴畏接口上心了,就寻思着梅林经常有山雉出没,何不食诱罨套?蹲守了几昼夜,套了两只。

轩子一跃而起,拽着他就走。吴畏觑着小枝满面怒怨,不敢动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诸葛神机七星坛祭风,成就伟大邦业,不朽英名。轩子欲成事,也有拿手的,那就是投其所好,美其名曰“激励”。既然他在潘家另有所图,轩子因而就拍着他的后背道:“你别听她的,潘家还轮不到她说话的份。去沈家把大洋要回来,我准向婶娘说把那丫头允给你。”这承诺太管用了,吴畏拍着胸口道:“行,我一定听少爷的。”听听,他也现改口了,什么德性?原本他像钉在地上的柱子,现在轩子一推,他还趔趄了几步。他们摽着搂着,又合计着,欢声笑语的,多投缘的一对表兄弟呀!

他们消失在面前后,小月低声哭泣起来。小枝颓唐地坐在地上,叨叨不休,怨她多事逞强,又寻思着要不要往上回禀,总之千愁百结、惴惴不安。

话分两头。再说沈洁回家后,就径直奔闺房了。沈家在为她迟迟不归而担心,沈家当家的沈之豹之兄长沈之龙已经派人去寻找了。虽然女儿是一个关不住腿的野丫头,出去疯玩时常忘了早晚,但他还是怕女儿饿着。

沈之龙年过半百,两鬓已花,膝下只有俩女儿,把俩宝贝当眼珠子,宠爱有加。二女儿沈冰,自小染患,渐成养身之沉疴,延世之痼疾,羸弱不出。沈洁自小却身强体壮,就是一假小子,调皮捣蛋。沈之龙怜膝下无儿,对沈洁的个性很欣赏,又因这些原因放纵了她。渐长大的她更放荡不羁了,不工女红,爱使枪弄棒,敢跟父亲“称兄道弟”,更把沈之豹踩在脚下当走卒使唤。当然,她在父母、长辈面前自有乖张可爱之处,只要她不太淘,沈之龙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沈家是官僚出身,沈之龙富有知识阅历,因此在父亲熏陶、管教下她也读了不少书,所以说话总带有点书卷子味儿。她爱看古典忠义长篇,崇拜侠义英雄气慨;家族遗传又使她富于用心,以至于上演了在潘家的一场。她长得洒脱,只是黑;黑的让人眩晕,不笑时就是一个俏佳人。任性、豪爽、聪明、美丽,这就是沈家大小姐沈洁。

沈洁从房里出来,正好撞见父亲,先声夺人道:“你干啥?冒冒失失的。”沈之龙也是想进房一探,猛地她一出而不免一惊,道:“这不是为了你吗?这一天都哪去了?”她应声撑起双手,长长哈了口气,以此向他表达:我今个不舒服,在房里睡。

他看着倦意浓浓的女儿,嘀咕道:“今个太阳打西边出了?”“是不是盼着我出去闹事呀?”她头仰仰,手甩甩,步跺跺,嘴嘟噜道:“我这就去闹一遭回来,看你如何收场?”他一把拉住了女儿,笑道:“这样的女儿最熨帖。”

沈之龙忙招呼女儿用膳,亲自为她盛饭递汤。她一边吃,一边往他口里递。笑意融融,尽显父女深情。可是沈洁刚下桌,沈家父女就见一男的背着一男的匆匆而来,此俩人正是轩子和吴畏。吴畏把背上的他放在一张有扶手、裀垫、沈之龙专用、像征沈家权威的木质高椅子上后,挺身傲立在他的身后。

沈之龙乃深宅高院出身,礼仪孝道自不必说,也懂一些医术,更是一位谦恭仁厚、乐善好施的主。见受伤者腿上绑着夹棒、还沾满了鲜血,以为他们找自个疗腿伤的,忙迎了上去,笑脸柔声相待。沈洁依在门边不动,不愠不热地盯着他们。而他们一进门就没瞧向她,当她从未相识、不存在一般。

沈之龙向受伤者望去,二十岁上下,长得高大削瘦,俊俏白净,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衣着打扮、举手抬足都不俗,这分明是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嘛!他也纳闷这样的贵重之躯看病咋不请大夫,为啥找只懂点四肢推拿的自个看呢?反过来一掂掇,他不是伤腿上了吗?治腿自个还行,也许人家远道慕名而来呢!

他不敢怠慢,忙戴上老花镜,捋起袖子,还不忘礼数,吩咐女儿上茶。

上茶,在山里农家乃是平时对串门人的寻常礼数,或许好客的主妇还能踅摸出一些盐果子招待。可山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沈家还有待人的更高礼数,却对慕名、不吭的求助者仍不失此礼,可见沈之龙的热忱。

沈洁倒应尊,微笑着招待他们,琢磨着他们来沈家的目的,盘算着应附的对策。看着轩子装成忍痛难当的样子,忍不住窃笑。

就是因为沈之龙乐善好施、古道热肠,所以并不探问他们的来头,直接蹲下来验看他的腿,见他膝弯处有一块瘀血,惊讶道:“哟,看来伤势不轻呀!”他动手欲解开夹棒看看伤势如何。可他一近手,轩子就龇牙咧嘴哇哇地叫了起来。沈之龙为难地摇摇头,叹道:“这如何是好?”他摊着两掌,一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洁正张口喝着茶,终因绷不住笑,把茶水喷了出来。沈之龙打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人家正受着苦呢!你还笑得出来,就没有一点点怜悯之心,没有一点点好生之德?”他转向轩子,一拱手,赔礼道:“这少爷,请你别介意,她是一个疯丫头,不懂世故,不识人间冷暖,并无歹心,她只是觉得好玩而已。”这话可说对啰!沈洁心里乐着呢!想着在潘家行骗的情景,再对比他们的憨样、拙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沈之龙真火了,伸手去推她,喝道:“成何规矩、颜面何存、家教何在?给我走。”沈洁扭动着小蛮腰,撒娇道:“不嘛!不是要我跟你说学跌打扭伤吗?这少爷伤得这么重,不正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吗?”

沈之龙拗不过娇女,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道:“那你收敛一些,别让我太难堪了。”她频频点头道:“我不笑了,全力配合你,行善积德。”

其实还有一位更看不懂沈洁的了,那就是轩子了。他在来沈家的路上就蕲求沈洁千万别在家,可她偏偏在家,但也有恃无恐。虽然打烂了计划,最坏的打算无非破釜沉舟,把她做的好事和盘端出来,原则只有一条:要不回十二块大洋决不罢休。所以一进沈家的门坎他就没张口,静观其变,再见招拆招。可此时的沈洁脸上不但没半点敌意、半丝惊慌,反而一个劲地笑场。这下轩子更是一头雾水,受她蒙惑,连哼叫也忘了。而吴畏一进沈家就处在原地,像贴着的一个凶煞门神。想必他正在践行对轩子的承诺:轩子不令,他就不冲。就这样枕戈待旦地候着。

沈之龙对待这样的患者不知如何着手,正待询问起因:是摔的还是崴的,是搒的还是敲的?沈洁待父亲沉思之际,疾步迈来,抬腿就踹。见势,轩子担心“伤腿”受踢,忙收回来了,立马感到失态,抱着腿嗷傲地叫了起来。沈之龙举起了手可摇摇晃晃终没扇下来,厉声道:“玩厉成性,心无咫怜,你已偏离了做人的轨道,你、你……”他用尽浑身力气,吼道:“滚……”沈洁一边笑,一边黏上去,扭股儿糖,嗲嗲道:“爹,你咋从一件事就否定了亲生女儿?你太不了解自个女儿了,我这不是给这位少爷验伤吗?别忘了我可是你打下手的。”沈之龙暴跳如雷,“他伤得那么重,你随之一踢,你不是给我添乱,给我沈家丢脸?叫我在这里如何树名做人?”

沈洁又缠上去,道:“爹吔!女儿自有道理的,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嘛?”“还要我放纵你?你不小了,该懂事了!”“你听我说!你常教导我腿伤忌伤筋,更忌伤骨。他又痛得不让你着手,我就只有踢他了,结果他迅速地收缩了腿,这说明他的腿没伤筋动骨,只是伤了皮肉出了血,所以他的腿无大碍。”女儿一脚就验出了他的伤情,分析的有理有据,沈之龙对女儿这种做法十分肯定,表面难掩兴奋,却又责道:“荒唐!要是他真伤了筋骨,你这一脚不是要毁了他这条腿吗?后果之重,你就不事先有虑?”“女儿沒有把握敢踢出脚吗?我就是趁他毫无防备之际踢出腿,却不真踢,造势是为了让他知道我要踢了,他反应快就利索把腿收回去了。要让他防着,就几根木棒也防碍他收腿呀!这些常识性的见识只能说明他的腿没事。”

沈之龙对女儿有几份佩服了,也为有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儿而自豪,不禁对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而沈洁对父亲回以微笑、自信、还有敬爱。

轩子对她的嗤之以鼻,心里反诘道,不就是知道腿没事吗?看你卖弄的情形,真是得意忘形、十分恶心,你这是捉弄愚父呀!同时打定主意:看你父女一唱一和多起劲,所幸自个三缄其口,看你怎么把独角戏演下去?原则还要强化,在原来基础上还要赔偿废梅林的损失。

再说,沈之龙完全接受了女儿的诊断结果,于是招呼轩子,准备陈述、总结一番。可轩子伏在椅扶上,搓着伤腿出了神,沒听见他唤少爷。沈洁在他肩上一拍,叫道:“这少爷,是聋了哑了还是要死了?我爹瞧准了你这瘸子。”轩子一怔,转头冲道:“咋了?”沈之龙又犯嘀咕道,咋这位少爷有求于人态度还这么粗俗?转念一想:是女儿无理在先嘛!他怕女儿再冒犯,把她拉到背后来了,仍彬彬有礼道:“看来这少爷的腿无碍,有点……你回去静养几天就行了。”沈洁见轩子似正要改变“攻守同盟”,忙道:“爹,其实这少爷的腿还是挺严重的,别的不甄,出了这么多血嘛!你看他腿上,黏乎乎的。”沈之龙点点头,道!“皮肉之伤也不能小觑呀!这样吧!我进去给你配点药,敷几次问题就不大了。”

哼,几包草药就打发了?没门!轩子瞪着沈洁,见沈之龙要走,忙道:“沈先生……”沈洁挡住了轩子,推着父亲,道:“你快去,他痛得受不了了。多拿点那臭腥的,那管用。”沈之龙终于露出了笑脸,大步走了。

沈洁双手叉腰,泄着脸,硬生生探问他们来沈家的底。轩子把“伤腿”搁在光洁的茶几上,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手腕,以补偿潘家损失为目的,还要附加她受点教训。

沈洁笑道:“你以为我爹会打我?我可是爹娘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你们好生盼吧!”

吴畏可“贴”得要掉下来了。在他看来把事捅开来早回潘家了,尽跟她糊搅。可他只捅了捅轩子,表示不耐烦了。轩子宅心仁厚,欲再给她面子与时间,让她在父亲面前仍保持着宝贝明珠的光辉形像。沈洁与他交涉,希望他好人做到底,说先支付五块大洋,其余言明明天某时一并到位,绝不食言。他怎么敢相信连父亲也敢骗的宝贝女儿,悍然相拒。

沈洁叫道:“你把我当啥人了?”吴畏回敬道:“不管啥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这话冲得及时、硬实。轩子对她笑了笑。

沈洁坐在他面前,道:“不就是一毛吗?呆会我爹出来给你这吝啬鬼得了,在我爹面前你永远也别想看我的笑话。”“我只看大洋的真假!”轩子端起杯子正要喝,想想,又搁在茶几上,道:“你洗茶杯了吗?”她冲道:“我吐口水了。”他俩相视一笑,似“恩仇尽泯”。

沈之龙稳步走出来,用一块蓝布撷着药,满满一兜,有外擦的外敷的、罨的炙的等,不一而足。又说明擦抹的一日多寡不妨;口服的一副两煎,一日两次;外敷的一星期一换;细致入微。又从兜里取出一包展开,说这药有利伤口愈合,真是别有青睐。最后他一双温暖大手把药送到轩子手中,又深深地叮咛他忌食及不良反应。

听着他的讲解和嘱咐,看着他慈祥面庞,触着他鬓上白发,体会着他对女儿的爱,轩子鼻头酸酸的,又怔在当场,连兜也忘接了。沈之龙觉得他们还像有事,特别是站着的壮汉一直黑着脸,把兜放在轩子旁边,忙补充道:“哦,这药不用钱。”吴畏瓮声瓮气道:“我们还要你们的呢?”轩子对沈洁一笑,忙低下了头。而沈之龙收起了笑容,第一时间望向女儿。其实他早已起疑:来俩人多怪呀!热忱周至相待,却遭如此尴尬。女儿踹出脚后,疑窦更深。

而沈洁明白这事兜不住。在父亲一反应时,她也行动了起来,以百米冲刺之速度,扑在他怀里,啜着他锃亮额头就叭地亲了一口。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使原本厉颜正色的沈之龙张皇不已,忙把女儿向外推,嚷嚷几句,道:“这还有客人哩!你这干嘛?”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滴滴地道:“这样的女儿好吗?”沈之龙不说话,装成发怒的样子,见她把嘴又啜上来了,忙应之不迭。她道:“真的,发自内心的?”他不应。沈洁趁父亲不意(其实防不胜防)又亲了一口最响、不、应该是最嘹亮的。窘得他伊伊呀呀不已。

沈洁开心地笑了一阵后,道:“那我说了。”这时他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恼了,茫然道:“啥?”看着女儿对他们噘了噘嘴,这才明白:难怪他们不说不问不谢不开口,还怨气从生,原来真是女儿惹事生非了,他们真是来要账的。

这事非同小可,又要求女儿脱开再说。沈洁反而搂得更紧了,撒娇卖乖放泼一阵后,提要求,下原则,下命令……总之一句:要他心平气和对待。沈之龙哭丧道:“小祖宗,你要我下跪都行。”沈洁才脱开了他,甜甜叫爹,称赞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煽情浪意,就为他们表演释期。沈之龙对着他俩装装样子也要吓唬女儿一下吧,唯翘起嘴角的胡子,正欲探问:你在外面又惹了啥祸?可沈洁见父亲立马就翻脸毁约,张开双臂又向他扑上去。

这次沈之龙有防范,反应迅捷,一边绕着八仙桌躲避,一边求饶,终不如女儿灵活敏捷,被逼在一隅举起了双手,好言悦色相对。父亲缩头缩脑终被驯服的滑稽样,沈洁瞟着轩子,大笑了起来,以示威挑衅。

看着这一幕幕,另俩男的心里无不在乐。特别是轩子的笑都印在脸上了。接着一对父女闹得更荒唐了,从没见过这么一对,瞠目结舌看把戏一般,早忘了来沈家的目的了。

沈洁笑够了,形态也不忸怩了,举止也不轻浮了。沈之龙才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他怕女儿又黏上来,语气极温柔,态度极诚肯,这哪是女儿做错了事,分明是父亲给女儿赔礼呀!沈洁道:“今上午我去潘家梅林摘梅子了。”“你不是一直在房里睡觉吗?”这句并不是驳辞,也不是纯粹敷衍之辞,这是做为沈家当家的应问的、坐堂之辞。沈洁叫道:“还让不让人说了?”他挥挥手,一副无奈请便之态。“蒙你也是怕你上火伤身嘛!”沈洁转而发挥特长,杜撰瞎编,只是轻描淡写,就为围绕至成他“伤腿之实”,最后还怨了一句:“哪知他那么不中用!”而轩子哪管她擅编臆造、妄顾事实,只希望她早点正中要穴。

沈之龙伸着头问:“完了?”“完了!”她指向轩子,“不信你问他。”沈之龙向轩子走去,手一拱,道:“这少爷……”沈洁抢口道:“他就是李无香的侄子,长得帅吧?”这次,沈之龙没埋怨女儿,却笑了起来。这次,沈洁可知道羞了,直咧舌头。

他又投来目光时,轩子以晚辈之礼相待,自报家门,问候沈家上下,又深深一躬,又说着不揣冒昧之类的客套话。沈之龙频频还礼,道:“真是抱歉!教女无方,小女太淘了,你们也亲眼所见,请多海涵。”说完此类,道:“你这腿……”沈洁又走上来,打圆场,说出他们这趟来沈家的目的,最后一句:“我惦量过十三块言和不亏。”沈之龙又一拱手,欲向他们询问,以得证实。轩子脸讪讪的,频频还礼,终没开口。沈之龙叨咕道:“哦,这可让你受罪了……”沈洁把父亲一步步往里面推,叫道:“他们只认大洋为祖宗,谁听你这老头子不值钱的话。”他莫可奈何,只有走进里屋去了。

沈洁洋洋得意,表情丰富,举动轻慢张扬,好像在炫耀:咋样?就是你们把老当家的背来,我也应附自如、游刃有余。他们见识了,也服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等着取钱吧!看来他俩上演的真是一场有默契的嬉戏,以具有喜剧性的结果收场。不,应该说一幕收场,因为沈大小姐仍兴趣盎然。只听沈洁又道:“你们咋知道我们去了潘家?李无、婶娘遣你们来的?”他们没搭理,眼皮也耷抹下了。她可一如心召,热忱很高,又一连问了几个“吗”,他们都置若罔闻,没回半意,没吭半声。她再热切的脸膛也不敢往他们的“冷屁股”上贴了,嘟噜着脸,叨了一句:“铁面小生。”

不久,沈之龙健步走了出来。沈洁从父亲手中夺过大洋,转而向轩子手中拍去,叫道:“你们拿了钱,现在可以走了吧?”沈之龙见这样刁蛮的女儿忍无可忍了?不,他对女儿“放任自流”了,只是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也许他被女儿闹腾的累了,也许他看出女儿闹腾着的心事,也许看出女儿和潘少爷都在嬉闹。轩子撕开一裹大洋的封口,倒出来数了数,拣了八块给沈洁;在这一过程中,他频频对沈之龙致礼。而沈之龙始终保持着微笑。

接而沈洁对吴畏一拍,叫道:“使唤的,把你少爷给背回去。”他似接到轩子的命令,背起他就走。轩子不明白为何要听她的安排,想下来,可他抱得太紧。沈洁见他们出了门,心里涌起一种冲动,把大洋向桌上一掷,向外疾去的同时道:“爹我去送送......”

沈之龙被掉地上当当响的大洋惊醒了,半会儿才想起来,大步追出去,对着匆匆而去的他们呼喊道:“潘少爷,多有冒犯、怠慢,得遑我亲自上贵府给潘家当家的赔礼道歉。欸,记得我嘱咐的话,别误了腿.......这慌慌张张的,叫人不放心......”他送出老远。而他们迈得更快了。看来他、他们、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一条路往东而去了。

李无香追了出来,对匆匆而去的一行人喊道:“你们慢去!得便我亲自去沈家拜访沈家当家的,给他赔礼道歉。喂,沈小姐,记得用凉的罨罨手臂的伤,再敷些消炎解毒的药。欸!这孩子,大手大脚的,叫人不放心……”他们早半里远了,她才走进屋,看着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破衣服,脸上露出了纯朴的笑,蹲下身,检查着沾满泥土、却觉得充满青春味道的条条块块,转而大声唤人,疾步向里面而去,叨道:“才还在呢!”

各房的都不敢出来,怕她迁怒当枪靶子出气。直到她要走进后院了,大房的才从里面缩头纵肩地走出来。李无香招呼道:“你过来瞧瞧这些布料好不好做尿布。”大房的捃择着,同时道:“这不行,好料子的不经尿洇。这布可以,又软乎又厚实,兜两脬都没问题。这也行,就是有些打滑……”李无香连声叫好,又笑道:“给我好好保管着,没准明年就能派上用场了。”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大房的会意,道:“都给收起来,兜不兜得她自个分辨,这点事看她学不学得会。”李无香笑道:“学不会,没准她顾不过来把你孩子裆下的换了。”随之,传出一阵笑声。各房的都凑上去后,笑声一阵接一阵。

于是李无香把沈洁扶坐在椅上,脚步轻盈地向里面走去。原本张口上百、几百大洋,现在要得十块,沈之豹、就是其它下人也同样不满。沈之豹觉得沈洁还是太幼稚、胆薄了,于是还想与她沟通、争取一下。沈洁看出他的意图,压着嗓音道:“呆会她出来,谁要给我多事!”她挓摩着手一橫,意思是要削头。

沈之豹道:“费了这么大的劲,十块!打发要饭的了?”“那也不能要二百块呀!”她一接口,他还存希望,道:“五十块总公平合理吧?小洁,大道理我呆会跟你说,听我的没错。”听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沈洁把脱身为大事,对他一摋,忙伏坐在椅上,觑着李无香出了门,又低下了头。

沈之豹见她手中捏着一块块大洋走出来,忙迎上去,双手欲接。可李无香视目无睹,径走向沈洁道:“沈小姐,这是十二块,你看看伤病、养养身子。”沈洁接过大洋,紧着道了声谢,慌忙走了出去,迈出门坎,回头道:“婶娘,你也别怪潘少爷,他也是一时冲动,他其实是个好人……”看还她假惺惺的,沈之豹伸手对她一捅。

前奏有些过火,于是他们涉入“真相”道,问你家潘贵轩,别看他外表斯斯文文的,却专干欺人太甚的事,竟敢惹到咱沈家头上了。

此时,沈洁更是摇旗呐喊,哭得悲恸不已。

别说,李无香好像全明白了,但听说轩子惹了麻烦,心里却不太压抑了,反而问道:“我家贵轩咋了?”沈家人把一堆撕得破烂不堪的衣服扔在她面前后,沈之豹乍乍呼呼道:“就是那禽兽不如的东西,仗着一点心法,对我侄女满口之乎者也,后又花前月下,把我侄女引诱到梅林……”他装成哽咽、歔欷,乍然冲道:“我侄女才十五岁呀!多听话的一个好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遭了这么大的罪呀!”“沈、沈小姐……”她试探着问。沈家人又把一根绳子抛在她脚下,沈之豹又道:“他以摘梅子为名,把我侄女骗进梅林后,他面目全露,把我侄女绑在树上呀!”

“十块,一个婊子都睡不起。”沈之豹暴跳起来,不甘心这“行情”,贴上去道:“小洁,你可是金枝玉叶,就这样便宜了……”沈洁拍打着他,道:“三叔,你咋还火上加油呢!我说不来潘家,你偏要我来,还嫌闹得不够大吗?我真不想活了,呜呜……”她哭在了李无香的怀里。李无香轻抚着她的头道:“沈小姐,真是委屈你了,我们两家在山里的日子还长着呢!”沈洁哭道:“婶娘,我也是看在潘少爷长得一表人才,才信了他的话,可他咋不懂女孩子的心,急着显……示呢?我稀里糊涂就别过一段做闺女的日子。婶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哇!总不能让我破罐子破摔吧?我来潘家的主要原因是向你吐吐委屈的。”李无香笑容满面的,轻声细语道:“好孩子,看你说的!潘家是识大体的,婶娘也通情达理,咋能让你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委屈呢?你放心吧!潘家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的,咱轩子不低头我不答应。”“婶娘,你真好!”沈洁甜甜的说,直往她怀里钻。李无香更从小动作表现出对她的赏识和珍爱。

沈之豹见她们攀亲道故似的亲热起来了,况且沈洁又“明码标价”了,可不愿假戏成真地把十块大洋也给抹煞了。他可知道李无香的精明,可不今个不是见识了她把沈洁都拢络过去了吗?下一步还不知她咋出招呢?更难以忍受她们互亲的样子,不停地发出烦躁、愤懑的“催促声”。沈洁也欲尽快了事,也不禁绕绕着催。

李无香淡淡道:“三爷,说笑了。”他把杯子置碎于地,冲道:“这是说笑吗?”

李无香倒没发作,亦没像对待轩子那样,把潘家掀过来让他惦掂重量、进益几何,反而不露声色。盘算着出这价了结这事倒情有可原,可就是认定这事蹊跷,就是轩子少年轻狂干出傻事来,按理说沈家怎么就认准几个钱呢?更认定沈之豹掺和的没好事。

这下外面探听的各房的都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或说明白沈家人凭借什么来潘家闹事了。李无香更明白,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甚至听出沈之豹前后话里的小纰漏,更淸楚他们说了这么多,可没有揭开最实质、关键的,好像他们欲蒙混而过。到底,她问出心里的一句:“你确认沈小姐遭不测了?”

沈之豹直逼得她退步,暴喝:“命都差点没了,你还说没!!要不是沈家得信来得急,还不知怎么着呢!”沈洁借着这楔子,用力嚎起来。沈家人人赛活雷公、煞阎王,讨伐不断,咒骂不绝。这时,沈之豹才端起茶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啜着。李无香也捻起一颗梅子,却没有往嘴里送,心里着实不踏实,终沉不住气,问道:“要不要请大夫给沈小姐瞧瞧?”“请大夫就好了!”沈之豹强硬道。可背后被沈洁拽了一下,忙改口接受了这一建议。

当然,他们没有忘记来潘家的目的,李无香的热忱是不会打动的浪子回头的,并且很快掀翻了气氛,步入正事,并且情绪顿起。因此,她不得不接手,轻声道:“三爷,找咱老当家的有何贵事?”这一声如引爆了火药筒,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好在沈家人也有默契了,很快平静了下来。由沈之豹出面,冲道:“这事可邪乎啰……”她欠了欠身,“咱老当家的身体欠安,许多年不出门了,我是潘家主事的……”“我们来潘家讨个天理公道的!”他指着椅上的沈洁,叫道:“你看我侄女伤成啥样子?还喝得下茶!”沈洁头依在椅背上哭得更伤心了。李无香伸手对她相抚,“这就是沈小姐呀!长得真俏实。”

沈之豹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道:“别说没用的话。”手下人更是鼓噪了起来,却只是作势造态。迫使李无香不得不在这氛围中探问:“沈小姐咋了?”

李无香站起来,要指派手脚麻利、口齿利索的人去请大夫。可沈之豹断然拒绝,理由是担心请一个不懂医术的糊弄人。接着底下的人帮腔道,伤很严重,心很悲苦,那赤脚郎中、游方术士顶何用?自然得请信得过的好大夫。并且沈家人一再强调这举措主要为受害者着想,这可是娇贵之躯呀!

听如此说,李无香心里稳定多了,知造解决这事不难,以至总憋在嘴里的一句“依三爷之见”也给咽下了。可沈家人迟迟等不来她的回应,于是又绕山绕水往回绕了一阵,最后还是沈之豹道:“请大夫总得花费吧?”她也想早早打发,也吱声了。

谈到实质问题了,在场的人、甚至外面的各房的每人心里都有一串忽闪忽闪的数目,不一而足。而沈之豹却狮子大开口道:“一百块现大洋。”这数目让人口瞪目呆的。数目是惊骇的,也是枯燥的,如果折变成实物就一目了然,这一百块大洋可以折变成十几头膘肥体壮的水牛。就是沈洁也不免被这数目给震住了,真是百密一疏,后悔进潘家前落下这事了。

他们就是沈家行一人,沈之豹张牙舞爪冲在最前面,沈洁伏在黑牛背上嗯呜呜地哭泣。各房的不得不让出一条路,胆小的躲得远远的。他们气势汹汹径进了潘家,有摩拳擦掌的,有詈骂不休的,有嚷嚷着要找某某评理的,有拍桌子掷凳子的……真是莫衷一是,各施蛮橫,各展威风。

李无香听见喧嘈吵闹声,知道麻烦来了,可没有立而出来,探听了半晌,思量了一阵,知道自个不出面就不得收场,才从后院出来。放眼望去,十来个壮汉,个个在堂厅里练把式一般;再望向一个蓬头垢面、赤膊赤腿、身上四肢青一块瘀一块、哭泼不止的姑娘;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中年胖男人身上,不禁真担心起来,又走了出来。

沈之豹走向她,却不瞧她,甚至走过她才如虎虓震山般道:“老当家的在家里吗?”李无香当然认识他,心想,他明知自个是潘家主事的,却当成溜边的,看来这事真为难了。于是赔着笑,对他们打拱作揖,像一和蔼热忱的老太太。又招呼俩房的泡上茶,端上梅子、毛桃山里新鲜时令水果招待。又嘘寒问暖,说三道四,把他们当亲友一样贴心致意。直到把他们情绪稳定下来,有的还坐下吃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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