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猜梅游戏单约吻 遗帕钦慕皆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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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枝推动着呆若木鸡的小月,叫道:“沈小姐在托延时间,她吹牛,一捧梅子能一口中,做梦吧!”小月脸上露出了笑,却仍背对着他们,答道:“是吗?”

沈洁缓缓抬起头,道:“别伸着了,怪累的。”轩子脸上不经意间掠过一丝惊状,反而催道:“你可以开始了吗?”她发出一声怪声,似笑非笑,掰下一梅枝,拣一了一颗又大又红的梅子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嘴里,嚼得咔嘣咔嘣响,最后用力一咽就下去了。轩子头一耷,不经意间又叹了一声。

这时,沈洁才投眼望去,柔声道:“潘贵轩,请开始履行你的承诺了。”他哑然,许久道:“好的。”小枝小月傻眼了,同时道:“他猜了吗?”她们没听见,她明明一颗也没猜。小月为此转身,纵眼,予以证实,看见他俩面对目投的。

有源于“青梅竹马”一词,况且有梅子在潘家的重要性,而偏偏轩子拿有爱情喻意的梅子赌约,聪慧睿智的沈洁何尝不知道爱情是纯真男女的唯一的真谛?轩子回头发现太麻痹大意了,欠沈洁一个吻,更辜负她狂热而贞真的感情,辜负一颗不同寻常的心。

在一个月左右的一个下午。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条通往山里的道上奔来一辆马车,路的前面慌张地行走着一位提溜着枣红色的木箱、夹着一把桔黄色的伞的青年。马在近他身边时一嘶鸣,既而奋蹄顺风而去,从车上吹下了一块洁白的绡帕。受惊的他拾起了绡帕,追着马车呼喊。马车缓了下来,舷帘微微地掀开了,露出了一边美艳的脸,她就是从县里赶回去的沈洁。她本想让马夫勒下马搭他一程,在近前看清了轩宇气昂的他时,心不由一悸跳,不禁改变了主意,让马夫加快了马鞭,落下了一块手帕。马车拐弯了,车缓了下来,沈洁透过舷窗,看见他对手帕闻了闻,告诉自己:他就是在世上要找、常在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此时雨倾盆而下,他仍在雨中追赶。这青年就是久没回潘家的轩子,回来就救了受罚的小月。

以后的日子里,沈洁焦躁不安。早就听说过潘家有一位出色的青年在外求学,同时亦相信对方明白自己的身份,因为在山里只有沈家马车。她无法摆脱在幻觉和梦境里时常出现这样的画面:在风中,在雨中,在漫天黃沙中,她和翩翩青年,撑着伞,挥动着箱子在跳旋回舞。终于她耐不住了,盼得心痛,带着黑牛上了潘家的梅林,让梅林在这个春天里格外美丽、喧嚣。

而轩子在车后追赶一程、呼喊一阵而马车直驰向山里时,明白了这条绡帕也许是传情达意的媒介物。直到上梅林遇见了沈洁及以后发生的事中趋认她就是绡帕的主人。在发生的一系列事中,他们所凭借的是一块绡帕,更希望绡帕承托的是彼此投情达意或沾情带故的基点;有了这种默契,才能在发生的事件中,无拘无束,却又张驰有度而不会伤害到对方。看来这千真万确是一场嬉戏。在这场嬉戏,他们从相认,到相近,再而相识。在这一过程中,轩子知道一块绡帕传递的是一份人间鲜有、天上难得、骇世惊俗的爱情。一场场嬉戏后,又以一场嬉戏——猜梅赌吻而沈洁一如既往地热辣辣表达,却以轩子冷冰冰回应收场。在这过程中,沈洁一次次强势进攻与轩子被迫应附,好像得到了冰碳不融的结果。可轩子重审约吻,又予以何待?

轩子见天吃完早饭就钻进梅林,见天午饭也是吴畏给送上山的,直至日没崦嵫才托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小月也想跟去,不奢望在梅林收获一份快乐,也许是得到一份失落,甚至是得到一份痛楚,也甘心再上梅林。可小枝不去,还对她的念头赤裸裸地扼杀。

这早上,轩子又闷头出了屋。李无香这阵子看出他把魂丢哪了一般,整天没着没落的苍蝇似的,跟她也说不上话;他啥事这么闹心?担心他憋出病来。大步追了出去,可见他走远了,回头问小枝,接而问小月,皆得到“不知道”的回答。她可看出端倪来了,前阵子她俩偷着去梅林,现在一个也不去,准招惹他了。勒令她俩去梅林看看,容不得怠慢,戳着骂道:“两腿夹着啥呀?迈开些……”在责斥中,她们向梅林跑去。

要进入梅林深处了,小枝就驻了脚歩。小月一踏入梅林就心速加快,藉着懿令伸手拉她。小枝手一抖,道:“要去你去,我可看不下眼。”她心里明镜似的:沈洁脱了衣服还敢取笑男人,又要男人吻她;再看看近段潘贵轩,回来都不看她俩半眼;再想想他俩说的那些话……

小月脸红地争辨道:“沈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一边哭,一边向山上跑去,被她追上抱住后,求道:“枝姐,你就让我看一眼,让我死心吧!”同为女孩的小枝,心一软,就答应了,嘱咐她快点下山。做为小月,知道那是潘家的“太阳”,更是自己在潘家的“太阳”,在预感到“太阳”要被夺去的时候,不如看一看,收收心。

来到山腰的小月平静多了,轻步蹑足向山上走去,放眼这棵树下看看、那棵树下瞧瞧,甚至希望寻找到一份失望而后快。梅林静谧的出奇,没有一丝能扣响心灵的音符,只有她的怦怦心声和脚与地面相触而偶尔发出的窸窣声。她停住了脚步,眼睛终于找到了,不是死心的痛噬,更不是一份久违的快乐,而是一孤仃仃的身影:轩子坐在一块平坦、无草的地上,身边枝画的一个筛子大的圈里放着一颗又红又大的梅子。他那根根挺如松针的头发和忧郁神情及深邃眼睛,让她觉得他成熟稳重多了。憋着气,轻步走上去,又在他身侧坐下了。

“啥时上山的?我正愁没人说话呢!”轩子搓了一把脸,双手抻着伸了个懒腰,却没有站起来。小月蹲起来,察颜观色、迟迟疑疑的样子,甚至怀疑是否跟自己说话。轩子纵了纵肩,笑了起来,转而自说自话,说梅林缺少欢声笑语,太没生机了,想把沈小姐请回来,趁梅子没下树再痛快玩几天。他望着小月道:“欸,想这么多干嘛?更不要让心里背上莫名其妙的重负,高兴就行。”他给别人说的,还不如说是自我安慰。小月也懂,应道:“可不是吗?”

轩子兴奋地道:“那不是来了吗?”小月放眼望去,树丛中露出头的却是小枝。做为她的身份,上山一看究竟,纯粹是出于嫉妒而非排斥,近前时到处张望,对小月道:“那女的呢?”她下次狠狠心,准问那母的呢。

看来都在找她,没她的日子咋过哟!轩子忙道:“哦,沈小姐呀?才还在这里呢!”他指着地上的梅子道:“这不,才从她嘴里啜出来的。”

“潘贵轩,你混蛋!”她扯着小月的手就走。

可她的另一只手被他拉住了,左右为难,站在原地不动。

物理上有一种阴阳相吸的定论,可做为轩子妹妹的小枝,自然知道小月心里的微妙变化;这种阴阳变化,亦让她对小月骂混蛋。

看着她气呼呼下山了,轩子叫道:“好妹妹,中午我们就不回去了,叫畏子多带些饭菜来。对了,多带几副碗筷,没准沈小姐也来。”气疯的她跑下山去,哗哗地拨动梅枝,以发泄。

未到亭午,吴畏就把饭菜送到山上了。菜有两碟两碗,三干一汤,两荤两素。他和小月一边吃,一边说笑,直到吃得碗空碟干,肚里撑得鼓鼓囊囊的。黑母狗又悄然上山了,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小月叹道:“只要心里高兴,来守梅林也很好哇!”轩子道:“你何故有此叹?这可是沈小姐说的话。不是有一句‘活脱的像条狗’的话吗?就是打她那里来的。”小月张开手臂,呼喊着,旋转着。

轩子道:“这可是沈小姐低俗话的一条至理名言,只有你的头脑才能引起共鸣。”小月转晕了,向他疾来,同时道:“她说的不对吗?”

“只要快乐就没错。”转即他发表宏论:“能够天天快乐而不感到虚度人生的人,才是真正的快乐。就怕献慕别人的快乐而强迫自己做不快乐的事的人,才是最不快乐的人生。献慕别人不如献慕自己,摸着自己的能力、耐心做快乐的事,才是快乐的人生。”

趴在地上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的小月,叹道:“沈小姐在就好了。”说着,小心瞧去。他道:“沈小姐未必能理解,她也不能活脱的像条狗。”“那又为啥?”“因为她几天都没出现在梅林里了。”他们都沉默了,眼前不由浮现着沈洁的一幕幕。

“我们今个怎么着也要清了!”轩子大口哈着粗气,又向她扑去。她在他怀里没有挣扎,泪却泄得更快了。轩子抽回了压着她脸的脸,怔怔地望着她。

“我再不自爱自怜,在你心里对我半点美好的记忆恐怕都无法留下了!”沈洁拨开他无力的手,跑开了。轩子挺着胸膛,仰头对天呼道:“我欠你一个吻,今生今世也会还你……”这声音在梅林上空盘旋。终于沈洁嚎哭了起来,一会儿,哭声就出了梅林。轩子头脑发昏,双眼发眩,摊开的左手中一颗梅子掉下来……

又一切趋于平静了。沈洁面无表情,迈上一歩,道:“你得吻我了。”他躲开她的目光,沉沉道:“好的。”她又迈上一步,道:“你得吻我的唇。”他的头耷得更低了,道:“好的。”她一连迈上两步,挨着他了,道:“你得给我一个完美无缺的吻。”他似难以发声,点头以示。她又道:“你得吻得我死去活来。”“这……”他喷出这字,抬起了头。她道:“潘贵轩,是你吻我。”他蓦地把她拽入了怀里,慌乱地凑上了头。

小月双手捂着脸跑下山去。“你混蛋!”小枝向小月奔去。

轩子的嘴终于凑上她的面了,慢慢向右下方移动,就要凑上她得嘴了,觉得她一颤把嘴收回去了,不禁睁开眼,看着她泄着两行泪,冲问:“你不愿意?”他一手又把她扽进了怀里,道:“那为啥哭呀?”沈洁软绵绵道:“我哭你不愿意。”他嘶喊道:“男人哪有不愿意的!”说完,粗鲁地凑上了嘴。她哇哇咆哮着,推搡着,心里呐喊着:你愿意为啥还闭上双眼?你为啥没有半点激情……你在心里对自个说,闭上眼就行了,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梦一醒就如风刮飞了,雨洗净了,啥痕迹气味也没留下……

古代有女子抛绣球招婿的雅事,沈洁只恨晚坠;现在他提议,正中下怀,可不知他的擂台多大?可别让他蒙混过关而错此良机。

“咋不当真?”轩子脸上没笑,可也不太严肃。小枝小月狂忭呐喊,跃跃欲试,想好的数字都要秃噜出来了。轩子忙立规:一人只能猜一次。这趋正规了,沈洁的心速在加快,再次证实。轩子鄙夷一哼,道:“玩不起就回家请令尊令堂。”他双手在兜里搅鼓了一阵,然后双手抱拳伸在她面前,道:“开猜。”小枝忙一扽小月,欲自己先来。她这时不糊涂颟顸,想得挺周密,为小月打头阵,猜中了就防着上竿子的,抓耳挠腮了几下,还是决定把幸运数字使出来,希望一炮打响,“三颗。”轩子仍笑意洋洋,没点头也没摇头。

“嗯,等等,我还没有正式猜呢!”小枝扯赖,打量着他的细举微动,希望能看出传递出什么信息,转而又道:“十颗。”顿了顿,“不,不,七颗,二颗……”她把幸运字生日都报出来了。显然轩子对她的表现很生气,转而背对着她,把手伸在小月面前。他由一双手抱拳伸着变成单拳伸着,那么一只拳能攥多少梅子,况且他灵巧娇小握笔杆子的手?再者小枝把九个阿拉伯数字猜了小半了。小枝又凑着她的耳朵说了一通。可是小月也猜了三遍,轩子都没摇头点头;也许这是规矩,不到最后一位不揭谜底。并且他再立规:数字可以重复猜。说着,又保持良好的态度,笑意融融的。也许有人以为他立新规是贪得无厌,其实也是布迷魂阵。

“潘贵轩,你笨死了!”小枝跑上去,把他推得摇摇晃晃的。轩子怒目而视,冷冷道:“你才是十足的笨蛋。”“我和小月都笨,你们早串通好了,你摊开梅子给她看了。”

他把小枝推在了地上,冲道:“我们串通好了,满意了吧?”

小枝看出这不仅仅是属于四人的猜梅游戏了,而是属于以四人为掩避的俩人表演了,因而推搡着轩子,说是别上她的当。

待一切归于平静,沈洁牵起轩子的一只手,向几棵杨梅树走去,柔声问:“你不会后悔吧?”轩子以同样的风度答:“不会。”来到梅樾下,沈洁要求:“你得吻我的双唇。”他极时答应了。来到一棵梅树边,她又要求:“你得给我一个完美不缺的吻?”他盯着她莹莹如秋水的双眼,再次答应了。她挨着树了,再次要求:“你得吻得我死去活来?”他大笑了起来,道:“你再不开始,黄花菜都凉了,我早蠢蠢欲试了。”

到底轮到沈洁了。她外表显得很平静,见他仨都投来了目光,走到小月面前,问:“你喜欢潘少爷吗?”这忽如其来的袭击使小月张皇失措,脚歩慌乱地往小枝身后躲。

是呀,一个潘家买来的身份,她哪敢明目张胆向轩子——十足的主子说出喜欢的话?沈洁话一出口,就明白了。于是小枝代她发言,说的张狂露骨,甚至把他们十年后的生活都规划好了,最后所幸声讨她不近人情的第三者插足。小月紧贴在小枝的后背上,脖梗子都红了,直扯她的衣服。小枝推出如木雕泥塑的她,道:“你怕啥?你是咋跟我说的,说哇!”小月慢慢抬起头,看见轩子带着浅浅笑意,也只嘴嚅动了一下,就扑在小枝身上。

这完全是愚弄稚子的游戏,沈洁毫无兴趣,摇摇头。她们羞指她缩头乌龟、窝冬狗熊,主人都不尊重,来梅林不就是挨啐的吗?

无鸡不成宴,不注不成赌!为了调起沈洁的热忱,轩子搞擂台,猜梅招亲。

沈洁对着轩子,大大方方道:“我的所做所为都是因为心里一个信念:我喜欢你!要是我猜出几颗梅子,小月再也能喜欢你。”轩子忙打出一个手势,意思是:你能阻止一个少女心里的爱吗?沈洁会意,不能扼杀一个人的天性,不禁心里的痛苦跃于脸上。

轩子洋洋得意道:“关键是你一口猜不中,你有兴致的话,我倒想跟你赌一赌。”沈洁没说赌你把我娶进潘家。他们都清楚不能拿婚姻开玩笑。如果提出来,她想他准这么回绝:毕竟我们不太了解,沈小姐的所做所为令人佩服,你也是个好男人值得爱的女人,可是缘份是上辈子注定的……可是他没说,以至她不能回以:缘份也是这辈子争取的。

可他迟迟不下注,沈洁不能失去这机会,又担心他冷了兴致,权衡一下,于是道:“赌你吻我一下。”“赌了!”轩子一锤定音。她伸手道:“君子一言。”轩子搭上手道:“驷马难追。”

以后,沈洁就天天出现在梅林,以至梅林从早到晚都喧嚣不已。他们在梅林嬉闹、追逐、甚至像孩子一样捉迷藏,把梅林当成快乐温馨的家,最后连潘家那条狗也出现了。吴畏寻着野味的时候,他们还能在梅林开宴,锅碗相碰,欢声笑语相和。

可沈洁的心思更昭然若揭了,时常公然对轩子眉目传情。他真习惯了,可也得顾及着别人的感受,于是表现出摈斥异己的态度,讨小月欢心。小枝亦鼎力支持小月,看沈洁不顺眼了,冲一句“沈小姐该巡林了”,以提醒她在梅林卑微的身份,以提醒她别太得意忘形了。抑得了这头,亦压不住那头呀,以至轩子一个不经意、或是微妙变化,常使她俩猜忌,暗使性子。可轩子和沈洁一说笑起来是那样投契,天南地北、古往今来都扯得上。而小月小枝听起来像在唪经念咒,他们的笑声越来像在笑自己孤陋寡闻,于是冲进去泼场。谈兴正浓的轩子好不生气,道:“可你们啥都不懂。”

她们大声抗议,不相信俩脑袋顶不上一个,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不相信她棒过老猪。嚣叫着冲到她面前,大有要拼个你死我活之势。轩子绕不过,也不能太冷落、鄙视了她俩。可比拼什么呢?思来想去,摘了一捧梅子攥在拳中,让她俩加入进来,一起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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