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作乐生悲潘少爷 即景抒情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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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吃完了,轩子才感到这场宴会有多淡索无味,没乐子找哇!没事逗姑娘也是很美的事,逗沈洁他可不敢,也没兴致,更怕一逗她就黏乎而连自身也陷入泥沼、脱不了身就麻烦了。逗智生怨,逗傻生乐,那就逗另两位姑娘吧!谁让她们傻呢?于是,轩子略一思索,道:“我有一位在县上的同学,叫沈云”沈洁秀发乌丝向后一甩,截口道:“你说沈云呀!他是我哥,是我大叔的儿子,比我大两岁。”她见轩子有脸色,惊问:“他咋了?”

就是她一惊一乍又一忧的,使小月和小枝都抬来了好奇的目光。轩子却皱起了眉头,大感没趣,心想怎么一说就撞到她口中了?信口扯一个姓沈的都是哥,怎不说是爹呀,这不显得更亲近吗?沈洁重审道:“沈云真是我哥。”“是吗?”小枝欲接茬,见轩子拂意抑绪,而没有把心里话问出口。沈洁何等敏慧之人,见她们有兴趣,忙道:“我云哥长着和潘少爷一般高大,也留着东洋头,穿着没衣衿的学生制服。脸面长长的,丹凤眼,梭子鼻。对,笑起来也露出浅浅的酒窝。对,不高兴了也喜欢拧眉、噘嘴皮子,还瞪起了眼珠子,泄下了脸,连拳头也攥起来了。”她哪是描绘沈云,分明是望着轩子说轩子。

轩子压住火气,平和表情,怕她把自个描述成青面獠牙的天罡地煞。可小枝和小月似没觉察出来,一直聚精会神听她描摹,听得入彀。她刚一停下口,小枝就兴奋地问道:“那沈少爷戴眼镜吗?”沈洁道:“也戴着潘少爷一样厚片大框的眼镜,看人总探头探脑的。又鬼鬼祟祟像在出啥坏主意。”

沈洁也不愿搭话,可别有用心道:“你还别说,你爷还真有一位孙子貌比潘安。”小月怕小枝和吴畏激化了,再者为凑个热闹,忙道:“谁呀?”

“我们面前这位呀!”沈洁双眼大放异彩地欣赏着他,转而情真意切地念道:“花似锦缎好入梦,貎比潘安可枕同。”她们好奇心特强,又缠着问是什么意思。轩子当然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更明白她的心意,好像习惯了她放浪形骸地表达,不,是骚扰,不,确切来说是摧残。可也不能让她太得势了,于是忙道:“扯哪去了?我们不是说沈云吗?一个死人再好看有啥用?”小枝忙道:“对对对,还是说说沈少爷吧!”

吴畏见她这么有兴趣打听一位陌生少年,心里隐隐作痛,小声怨道:“一个大姑娘家的,也不知羞耻,蝇子黏屎似的,没个完。”小枝拾起碗口大的石头就要摔下去,可被小月掣肘了。石头掉了,她唯有冲道:“那沈少爷长得还哪好看?都说出来,我就要听。”她可犟上了,决意跟他绝裂了。轩子心里可乐了,道:“说又难说准,就如王荆公讲的‘意态由来画不真’,反正比我好看。你说我好不好看?”“好看!”仨姑娘异口同声道。

听听,这就是风流潘少的巨大魅力!一石击起三层浪,一浪更比一浪强。这可是美丽心声,一拔就碰击在一起,并迸出火花四射。

轩子挺立着高傲的躯体,不可一世的形情,大笑了起来。而她们可窘极了,面面相觑,似在怨:你咋也说?吴畏对着轩子,道:“这么好看,把她们都娶进潘家呀?”他掰着指头数道:“大房,二房,小房。”

小枝却是“小房的”,对他更厌恶了。而沈洁确是正宫娘娘,这可是来自潘家的声音,她不禁大笑了起来。轩子原本想拿吴畏开涮还有表哥头衔之顾忌,现在可到了“逼上梁山”的地步了,又逗道:“小枝,别生气,坐下。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的沈云是啥原因吗?”小枝果然在他下方的一块坷垃上正襟危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茫然揺头。

轩子道:“沈云的模样你知道了吧?”小枝像小兵向首长复命般钢钢、冲冲的道:“知道,比你好看。”“对,就是这么一个帅种。他各方面我都了解,我是不能及呀!就是这么一个少爷,家境富裕,打着灯笼也难找到哇!我呢!于是生出一个美好的想法,就是那个啥呢?”轩子把话拉的长长的、粗粗的,为的是引起注意。吴畏不是担心自讨没趣,在下面叮叮当当收拾吗?沈洁知道他在逗小枝,早笑开了脸。小月也聚精会神地听着。

小枝怎不洗耳恭听?简直是倾于耳提面命的,没想到他绕弯子、兜圈子说了一大堆不痛不痒的,不耐烦地叫道:“你有啥事就快说。”

“好吧!”轩子一拍髀部,终于道:“我是这么个意思,你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想把你介绍给沈云。”小枝张口结舌地怔住了,转而期期艾艾道:“这、这、行吗?”

吴畏几步蹿上来,对着轩子用力一搡,咆哮:“潘贵轩,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咋反悔了?”轩子从地上跃起来,跑起后,踔腾起来,双手向他胸口一搡。结实的吴畏晃了晃,迈上前抓起他就向下抛去。轩子像冬瓜一样摔在了地上,又滚上去了。吴畏追上去,一手拎起他,另一手抡起拳头就揍。她们哭喊着向下跑去,可是无法扼住他挥出的拳头。轩子像一皮筋牵着的球而随着他的拳头晃动,别说反抗,若他一松手准又滚下去。可是吴畏双眼猩红,拳头挥得更频了,每挥一拳都吼一句:“你咋反悔?”

沈洁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了他。可吴畏几肘就把她击倒了,挥出的拳头揺扇子一样快了。沈洁翻滚着下去,而小月只是揺着纤纤玉手恸哭。

此际,小枝以刀支在脖子上,嘶喊道:“再不停手,我死给你看。”吴畏猛然回身,奋身夺过她手中的刀,即而跪在她的面前嚎哭了起来。这哭声如牛哞狼嚎,梅林正飘落的叶子准是此恸情震下的。

小枝抹着泪,向他递上了香喷喷的绡帕。吴畏抱着她的膝膑处,哭道:“枝妹,我在潘家受苦受累还不是为了你吗?”他转而不停地在她鞋面上磕着头。

挥出的一个个锐利的拳头和磕下一个个厚重的头都是一个铁铮铮汉子深邃如梅林的爱,在场的人无不泪涔涔而下。

轩子感动的泪水渍痛了脸上的伤口,扶着一棵小树,挣揣着起来,然后一瘸一跩而来。如果他拍着吴畏的臂膀,拍着自个胸脯表示:畏子哥,好样的,我把枝妺托付给你了。只要我在潘家,你们准会在一起的,我也会让你们幸福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吴畏肯定会对着轩子一个劲地磕头,哭声如诉如颂。可是他踌躇着,可是他收回了手,他看出了吴畏对小枝深沉之爱,更看出他这个人如一次次撞树的悲哀,更更看出他和小枝在一起后如一次次撞树的悲哀,更更更看出了近亲合卺出生的后辈如一次次撞树的悲哀。因此他退缩了,更惊悚了。

小月和沈洁不忍再面对这么黏心的场景,都悄悄走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梅林哭声停止后,沈洁支起了沉重疲乏的眼皮,纵眼望去,穿过梅林,穿入天空,攀上云彩;看见老梅树上捎着一轮月亮,讶道:“咋这么晚了?月亮都升起来。”

“暮彩月。”轩子跌跌撞撞向山顶而去,为了更好地欣赏那梦寐以求、也许一生难逢的景致。小月在他话音起时,就接踵而去。沈洁见他俩拼命往山顶而去,惊愕片刻,也蹬了上去。小枝捅了捅吴畏,道:“欸!你看出了啥事?”吴畏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讪讪地瞥了她一眼,却向山下而去。

轩子背靠在老梅树上,以那一洼湛蓝如海的柔情目光与天边那一轮挽着红霞像披着一块羞布的圆月亮相对相融。清清楚楚尽收眼里,真真切切捧在心上,更是炽炽灼灼憧憬在未来,一腔热血与那一片柔光激烈地碰撞着、迸发着,最后交融着、起伏着、呻吟着。

小月倚在他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口里念念有语,好像在抒发短暂人生之感悟与那软圆月亮对话,容或在诉说夜有多黑、泪有多辛酸、思念有多痛切,抑或在叨诉来潘家的困惑、小枝给的蛋、小豆子撑的伞及轩子的点点滴滴她泪水直泄。

沈洁见他俩看得这么沉迷动情,也放眼望去,从没发现过月亮这么新丽、升出的这么早、霞光这么绚烂,像黄昏渲染的一幅画,像黄昏咏哦的一首诗;画更真切,诗也透明,画诗相容就是爱的一片心;心之途插上了色彩斑澜的翅膀正飞向那一轮圆月亮,徜徉在它寥廓的故乡。

小枝跑上山,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那圆月亮像一粒放大的梅子、一块洁白的绢帕、一盏灯看什么像什么,唯一不像的是昨天的圆月亮。

轩子深深地叹了一声,把她们的目光和心都收了回来。轩子跌声丧气道:“你们跟着瞎看什么?”她们听他凄婉一叹,望着他苦涩面容,想问他看什么,又叹什么?轩子又恹恹道:“你们看不明白的,我已经把它的灵魂珍藏在心里了,别人最多只能看出那是个景致而已。”

沈洁却大声反驳道:“你错了,你咋能把普照天下的月亮珍藏得了呢?只要用心去看总有新的收获,灵魂属于心神化的,一个景致亦有鲜活的灵魂。你太独断、狂妄了吧?你珍藏的只是属于你那短暂、褊仄、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儿。这还要取决于芸芸众生的态度,也许你那一点点对于别人来说只是耵聍而已。”

轩子不但无力反驳,反而认可地点点头,才忘了“心可通天”之真谛。只要每人用心谛视月亮,完全是其用必得。但也得看谁的心而区分雅俗了!轩子很想知道沈洁的心里世界的宽广、神密、灵秀,于是问道:“你看出啥来了?”

沈洁未加思索道:“看出那红霞像火焰,那月亮像一颗心,那火把心炼得更赤更真,更纤尘不染,更隽永天长。”轩子频频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温厚的笑,道:“你说那是谁的心在炼?”“谁的心都可以,你的也不摈除在外,只要有胆魂和衡心,总能炼出赤诚可畏。”“一颗心总在火里炼会不会焦哇?”“这极有可能,但更要相信赤诚终能炼就真金来。”“如果那一颗是你的,炼得快要烧焦的话,你会不会把心从烈火里抽出来?”“我不会抽出,我心里的目标和力量还在,如果哪一天真把我的心炼成了灰烬,归殒了混沌,我也不后悔,因为不负于人生理想和生命价值。为了理想和生命意义而炼焦了心,同样是一颗伟大的心,值得传颂的心,同样是一颗真金,同样是完美走过。”

火炼心可以喻事,喻人,更可以喻感情。沈洁不仅仅是就事论事、借题发挥,更是真心实意、鞭辟入里地表达了一回。轩子看出她浑身透出一股坚毅,不但没半点反感,反而感到和她心与心的对话没隔膜、畅快淋漓,在这过程中认识、了解了她,不禁笑了起来。

沈洁萌生一份嗔意,近呼责道:“我难道说得不对,你在笑话我?”轩子道:“你说的八面畅通,在你的这番话的衬印下,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浅识薄志的人。可我还得提醒你,心在火里炼的过程是痛不欲生的,只有欲成祖成仙的人才在火里炼!沈小姐,你以后欲超凡入圣吗?”沈洁断然道:“不想。人心随时事而变,谁总天天为短暂的一生悼奠、鸣冤昭雪?抓住眼前的努力和快乐,以后的就别多想了,就是想成祖成仙的人怕也是在反反复复的心里因素下成就的。”轩子道:“你觉得梅林快乐,就不顾”他停顿了一下,把“一切”二字隐去了,接着道:“受调笑也钻进来?”“你明白就好。”沈洁掩面笑起来。

轩子称赞她很率真,又表达了很高兴认识她的态度和跟她成为不可多得的朋友的提议,再而劝导她别糊思乱想、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最后自勉,说为了心里的理想,也要多想想梅林上焰烧的月亮。他与她相视而笑,结束此话题。

可是以后她的遭遇却印证了“火炼心”的“谶言”,那么是自囚、人为、世趋、还是命注?敬请关注。

小月和小枝如坠五里雾里一般,不但对他们说的一窍不通,更不知他俩为何而笑,好在总有结束之时。可不,轩子转向小月,道:“你看了这么久,看出啥了?”小月不敢对视他,慌乱地摇头。轩子温和肯切地开导鼓励,像给幼儿启萌,耐心细致之极。小月皱着眉头,鼓足勇气望着他,木讷道:“像、我吧?”小枝快言快语道:“咋像你?才沈小姐还说月亮是大家的,你叫小月就要霸占它?倒有点像你的脸蛋。”轩子大笑了起来。

沈洁觉得问者有心、答者有深意、解释者有意味,于是问小月:“啥像你呀?”小月羞臊地泼场,不停道:“不像就不像,你们自个定,我又没念过书。”

轩子为小月解围,又问小枝月亮像什么?小枝脱口而出:“像娃娃的屁股蛋蛋。”说一出,立马大家笑声振天:小月的理由是太脏,沈洁的是没喻意,轩子是出人意料。

转而轩子为她点评道:“她为啥不说大人的?这至少说明她觉得新鲜好奇,娃娃是生命的开始,有光明、希望、更有美好的未来,这就是她要表达的喻意。”

没想到随便扯了一句,经轩子一解释、润色,连沈洁也附就了,小枝心里美意极了。

看着她得意人样,沈洁道:“小枝姐,你是不是想做娘了?”小月接口道:“她说要生一对龙凤胎。”这没啥吧?可沾着这类的一公开,做姑娘的就挂不住脸,小枝也同样,就要责罚始作俑者。轩子忙制止了她们的嬉闹,道:“叫畏子说说像啥?”他们向山下望去,却早沒了他的影了(据说他认为得到了小枝的许诺,下山以后,一晚上挖翻且平整了近两亩水田,以这种方式再次向小枝表达感情,同时向李无香献媚)。小枝道:“那傻子能看出啥?准说是娃娃的屁股蛋。”沈洁道:“对,这叫妻唱夫随嘛!”随之,山上传出阵阵清亮的笑声。

“轩哥!”沈洁甜蜜一叫,又道:“你说月亮像啥?”这是她们最期盼的回答。小枝对轩子的回答倒在其次,黏心的是沈洁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叫“轩哥”了,才知道被遗忘已久的“轩哥”有多亲切,不禁连叫了几声。可轩子的回答更出人意料,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他竟以“冠子”搪塞,又不是对对子。

潘贵轩可谓是世上头号的浑想家,竟然把月亮说成像鸡头上的红冠子,这多离谱呀!小枝大笑了起来,觉得他频频“露拙出丑”是他原本的自己,决定再也不叫他“少爷”了。小月亦不愿,原以为他会说成“暮彩月”呢?冠子代表热忱,月亮代表柔情,两者合一,那就是情投意合的爱情了,唯有沈洁明白他要表达的,不由萌发伤感。

天已经黑了,月亮也有隐没之意,他们也要下山了,可心里仍澎湃不已,为了抒发此种心情,沈洁提议:希望轩子予以某种表示,或口占一绝。轩子没有推辞,答应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在热烈地掌声中,轩子高昂起头,款款深情咏哦:“彩云追圆月,繁星染夜空。天不老,地不荒,一生情未了。夜深人静,几许忧怨,几许愁,悲伤之中度去留。蒙纱月儿似俏脸,汩汩流水衬甜音,你的倩影欲真欲假在梦中。夜悲切,夜悲空,阳春皆翻爱情诗,何尝不思心上人?”

可轩子不但不灭火,无意中还火上浇油,又逗道:“枝妹,其实沈云长得比我中看多了,学校同学都说他赛过潘安,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小枝笑道:“是吗?这么好看,那是咱潘家啥人呀?”她显然为了气吴畏,态度轻浮,口气戏谑。

这样的头号傻妞,一时半会说明白得了?沈洁正要张口答:你爷叫爷。可轩子上一步道:“孙子。”“哪个孙子呀?”小枝娇情媚态,语气都发嗲了。

轩子抢口道:“差不多,沈云简直是潘贵轩再世。”他可觉察自陷“乌龙”了,好在别人还没反应,忙改口道:“沈云简直是我剥出的壳,像我儿子。”他觉得挽回了面子,得意地望着沈洁。沈洁笑道:“对,潘少爷二十年后的儿子像我云哥。”这下她俩都听明白了:轩子的媳妇都还不知在哪里,沈云就给他准备了一顶油油的绿帽子。轩子立马纠正道:“沈云像我二十年后的儿子。”这时,吴畏站起来,道:“你们争个啥?这不一样吗?”气得小枝一个劲地骂他猪脑子,更看他哪都不顺眼,多后悔才没勒掯他亲鸡屁股。只有沈洁一边笑,一边应和。吴畏像做错事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小枝,叽咕一句:“可不,沈小姐都说一个样。”

小枝拾起一块石子向他掷去。这次吴畏不但没躲过,还没反应过来,抚着被击痛处,心里怒气横生、牢骚满腹:一直埋头收拾场面,都大半天了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还重重挨了一石子。哦!把你们伺候好了,想扔就扔,想打就打,把当奴才呀!

他越想越火,把手中的盆一撂,瞪着小枝。小枝更是张牙舞爪,有一触即发之势。

“不知拉倒,给狗吃还知道摆尾巴呢!”小枝头一甩,大步向下跑去。

她们这时拧巴上了,真是乐极生悲吧?轩子在下面呼喊,说再不下来就吃光了。小月这才慢腾腾下去,但满脸悲戚的。

吴畏把鸡解开,连裹鸡的菜叶也油滴滴的,鸡更是金灿灿的。轩子伸着脖子,吸着一缕缕浓郁的香味而一副陶醉之态时,走来了春风满面的沈洁。大家脸上都露出扫兴的神情,才觉得这场宴会有多不副实。沈洁近前,笑道:“哟!真是选时不如撞时,今个有口福了。”她倒大方,在桶里洗净了手,就当吴畏的下手,大有喧兵夺主之势。

轩子领教到了与她对弈占不了便宜,所幸闭口缄言为上策,让她唱独角戏而索味,知道必须分化出俩姑娘。可小枝莫名其妙地秃噜出一句:“那太好了。”众人不得其解,都望向失态的小枝。唯小月明白,因为小枝无数个夜深人静时向她表达过找一个戴眼镜的是今生梦寐以求的愿望。现在听说沈少爷也戴眼镜,也风流蕴藉,她失口道破了心声,在小月看来这是情有可原的,忙给她解窘、掩饰道:“她是说少爷戴眼镜都太好看了。”

小枝忙点头附和,可在另仨人看来她俩是画蛇添足了。小月为了帮她脱困,也欣然相问:“沈小姐,这么说沈云少爷跟他长得差不多?”

他们一直把沈洁撂在一边,可久了轩子又过意不去了,搛着一块鸡屁服向她递去,道:“你也吃一块吧!”鸡屁股其实是鸡骚子,熟后只不过味道不纯罢了。小枝和小月相视一笑。而沈洁接过了鸡肉,道:“吃我真的不在意,只要你们、不、嫌我。”她情绪激动,表现于语气有所哽咽。轩子才知道她也是自尊心强的人,心里不是滋味,倒向她瞧去,不禁眼前一亮:她穿了一件有褶边的桃红色衣服,显得几许羞涩几许哀伤,如雨后孱阳下灿然一新的花朵,娇艳欲滴。

他们一边吃鸡,一边扯些闲话,偶尔沈洁极时、恰到好处、幽默地插上一句,由此笑声也起了。不知不觉,两只鸡只剩下几块小的了,他们中吃不下、吃得下的都推辞,于是小月用菜叶把肉包裹起来,说带回去给小豆子吃,那小东西准高兴坏了。

轩子眼睛一直逐着她,见她触着美味了,冲道:“你干啥来着?”沈洁缩回了手,笑道:“潘少爷咋这么健忘?你不是招我来守梅林吗!”

轩子一拍脑门,一副幡然醒悟之态,纠正道:“是降服了一条守梅林的狗。”沈洁还自损道:“还是一条母狗。”轩子真是没有预料她这般,虽有难释之意,可俗话说:怒不打笑面人!她已伏首攒爪称狗了,难道真要把她赶出梅林?这显然大刻薄了,大有失涵养了。轩子笑了起来,大声道:“是呀!沈小姐说啥也是梅林的一份子。呆会我们吃完了,那剩下的鸡头、爪子、骨头全归你了。”沈洁道:“吃倒无所谓,就想凑份热闹。”

天很热,火很旺,笑声荡,真是一个沸腾的梅林。轩子又惹恼了俩恶妱娘,被她们追得无处可逃、正待束手就擒之际,吴畏粗着嗓门呼喊:“熟了,开吃了。”他们忙停住了打闹,随之嗅到了山腰飘来的阵阵香气,忙向下奔去。

神釆飞扬的小月拉住了小枝,提出再试试那撞树的,要是他真傻就罚他吃鸡屁股。可小枝不但没响应,还泄着脸,斥道:“你咋这么没良心?畏子还不是听你说的要吃鸡,在梅林蹲守了几夜,现在又忙乎着弄熟。”小月自然明白她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可就是跌不下面子,对抗道:“那傻子自找的,我现在倒胃口还不想吃呢!”

场面就已这样的了,可一个个都憋着气,还热闹得起来?于是为了一致对外,小枝选了一块肥鸡肉向小月递去。小月更不计前嫌,谦让着,答谢着,枝姐着。沈洁何尝甄不出她们的心思?擦干净手后安静地坐在后面了。吴畏把两只鸡斩成了块,装了大半盆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调动着肚里的馋虫。“吃!”轩子招呼一声后,倒眼尖手准,抓起一块大鸡腿就往口中塞。他们也拿起鸡肉吃了起来。唯有沈洁没伸出手来,望望这位笑笑,瞧瞧那位笑笑,好像真的在等骨头。轩子埋头狂馕,好在肉美味,油而不腻,吃饱了再说。

他一连吃了多少?没人在意,可小书生的肚子渐渐到位了。吃得满手、满嘴油腻,他忽然觉得静悄悄的,一抬头,见沈洁近乎贴着自己的脸在笑。再放眼望去,小月和小枝含着鸡块的边缘不动口,吴畏手中的鸡块也没有吃完,正在小心地打量着小枝的脸色;想必他是瞧着花容润情绪吧?

轩子舔着嘴唇,转而道:“你们咋不吃呀?肚子里有一种怪味也是坏事嘛!多一种调味。”沈洁倒把话说开了道:“为了不影响你们的食欲,我不是走吧!”她缓缓地站起来,轻轻地拍着身上的灰尘。可轩子大声道:“沈小姐咋可以走呢!咱梅林就这么点肚量、没你的容脚之地?”他再次对她大方地耷耷手。沈洁又坐了下来,只是脸上没了笑容。小枝对轩子厌了一眼,转头对小月道:“吃吧!”她们虽赌气,犟着性子大吃起来,可吃出味来后恨不得有两张口了。

梅林的梅子熟得晶莹剔透了,可李无香说趁天气好,让梅子在树上多晒几天太阳。于是轩子第二天带着俩姑娘又要去梅林,纯粹是为了寻觅一份快乐。当他说,要去梅林玩,并且要带上吴畏时,李无香爽快地答应了;梅林收获在即,她忙着连系买主,哪有心思管他们,不如给个顺水人情。太阳刚出来,于是他们一行四人就向梅林进发了,迎着晨曦温柔地抚摸,一路欢声笑语的。吴畏不是套了两只山雉吗?轩子说要开庆功宴,庆贺梅林收了“偷梅贼”。现在知道吴畏的直正作用了吧?对,他就是这场宴会的“大总管”。

一进入梅林,吴畏就忙得不可开交。而轩子只顾带着俩姑娘嬉戏打闹,逗得她们笑个不停。这种清泠的笑声给吴畏增添了无穷动力,同样傻笑不断。

这鸡的制做方法具有浓厚的乡土特色,把鸡剖开、淘腾、清洗干净后,用菜叶包裹起来,再紧绑上一层棕叶,上面再涂上一层厚糊泥、黏溏,然后放在浅坑里,在上面烧火煨熟。在鸡熟之前,吴畏只要往火堆里添柴,大有空隙美美地瞅她们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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