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大轰大嗡中叶沦 佹得佹失末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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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语双关的笑料!各房的见吴畏还不住地点头,都笑炸了。

各房的(一至六房的)寿数都很长,我长大了她们都还健在。她们说,自从进潘家那天起就聚拢在大房的周围和李无香抗挣,一直挣到啥都称心顺意了,可世道和潘家遽变;挣到头来啥都来不及享用,就沉沦于浩劫了。她们说,要是日子能像这样过下去就好了,潘家在各房的匡助(当然是李无香带领)下,“梅林潘家”这块牌子会更响亮,说不定还会在县上开庄号呢!

春天是下种的季节,按各房的说的“下种”方法,红薯可怎么下种?红薯没有种子下,是薯块长出种苗的。先整地分垄,把红薯摁在土里。可李无香说畏子,今个下午下了红薯种。好哇,今春的种都让他包圆了!各房的笑他真够累的,赶得上一只红冠锦腹大公鸡了。

白驹过隙呀!四房的这一阵喳喳,也不是纯粹糊闹。就四房来说吧,一共七口人,大大小小还蜷缩在一个房里。于是她决定弄清小枝的肚子到底是真是假,于是直接了断跟大房的说了。大房的不答,阴阳怪气地瞪眼珠子。四房的唯有针对另几房的。拊掌叫道:“这次又是假的,量她十三个月也下不来。”

另四房女人更上心,一致说这次是真的:不信就打赌,每房十个鸡蛋。

四房的爽利应局坐庄了,当即撇开农活,大步向塍。

中午,除大房的外,各房的在门口截住了收工回来的小枝,说要念看她的大肚子,当然是借口有人能看脐形肚形辨肚里孩子性别了。

李无香远远地看着她们推搡了起来。近来不见她的肚子膨大,当然也不见缩小,估摸着就一件破袄的容量。大热天的,她还穿厚外套,肚子上还个破袄子也够受的!当然,也确想知道怀没怀上,就是手头有个滋补的也不敢塞给女儿。所以她大呼小叫时还是没有近前。

小枝挺烈性的,膂力惊人,站场如植,左抗右挡。各房的近不了身,可更坚定了要弄个水落石出的决心。正面难攻,就搞偷袭。四房的便机从后以臂扼住了她的脖子,直往墙根下扯,叫道:“六房的,扯脚。”

小枝的双手直扑腾,口里不能继气就乏力泄劲,双腿被趴进的六房的一扯,就蹾在了地上。

这时吴畏奔来,忽左忽右推开了女人,一把扶起了小枝。

四房的上来,道:“畏子,你可别多心。小枝都大龄了,我们能不为她着急上火吗?做嫂的看看怀没怀上。因为啥呢?说好凑乎点东西给补补。”

六房的笑道:“对,真怀上了,做嫂的也落枕了。生崽子定让出轩子的房娶妻。生丫头招赘也好。”

各房为这事都明争暗斗了!可李无香还没发火,看着吴畏投来求救的眼神,才款步走上去,淡淡道:“这不是瞎搅吗?过几个月就知道了。”

她们抡拳甩臂的,说今个就要看,不看不落枕。

吴畏不断作揖,道:“不是不让看,要看到里面去。”他扶着慵态笨举的小枝,一边招呼她们进后院。

这下,除了四房的外,其它人呼啦啦地走向屋。因为小枝揣襟掖角时,她看见了她一晃的雪白大肚子,顿时傻眼了。赌得可是四房,四十个鸡蛋呀!忙奔了过去,一手扯住了小枝,“就在这里看,这里亮堂,男人们又不是没看过大肚子。”

这样的歪理,她们都不支持。四房的忙拦住了李无香,笑道:“婶,我知道小枝怀上了,还准是个大胖小子,不是我要看……”

李无香冲道:“不看闹腾啥?你们这是不是欺负人?这样损心别过日子了。轩子死了以为我娘俩好欺负……先把我撂倒再说……”

四房的忙唬她们,“你们还掺和个啥?看把婶惹的!谁说能看出小子来?”她撩起衣服,露出棱棱坠肉的肚子,“先看看我的是啥?再打扰千金之身。”她盘在门口,不让进去,“鸡蛋,给!不是一房十个吗?”她倒先应着,没见证的事以后准好抵赖。

李无香猜测她们看没看见,不意把豆子给撞了。豆子骂道:“没长眼呀!这么大的少爷看不见?准想没长屁眼的外甥了。”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某一天夜里,潘家响起了清亮婴儿的啼哭声。第一声李无香就听见了,掌着灯向后院走去,看见吴畏正倒一盆赤水,心里不是滋味,驻足不前。

他抬头道:“娘,小枝生了,快进来看看。”

她走近门口,却又不前了。他三请四敬,她才进了屋。

小枝一边抹泪,一边道:“娘,到底把你吵醒了。我发作时就让他去叫你,可他说怕扰了你的觉。可不,他自个充当起接生婆。还好很顺利,孩子也很好!”她滴着泪,道:“娘,咋了?我今个又知道做娘的苦,做娘的真不容易。”

李无香止不住泪水,这才近床,道:“是小子还是丫头?”

小枝敛容低头了,孩子也没递上去。而吴畏忙转身拾掇了。李无香就认准是个丫头了,道:“生儿子有啥好的?生个像小枝一样知痛娘的丫头就好了。”

小枝哭道:“娘,我没用!你别看了,怕扰了你的心情。”

李无香今个可真感到女儿女婿的熨帖之举了,接过孩子,仔细地端详着。吴畏凑上头,道:“娘,别伤心!我和小枝年轻,以后准给你生外甥。”

李无香喃喃道:“娘,今个高兴……”既而又道:“给丫头取名了吗?”见小枝又有愁绪顾意,道:“取啥名字都好,就是别沾轱辘的边。”

小枝脱口道:“叫小亮!”

这名字好耳熟哇!李无香还来不及反对。吴畏接口道:“还是叫梅子吧!前几天我梦见轩子了,是他给取的。”

小枝的眼睛为之一亮,道:“对对对!轩哥在就有这个念想,他写的名字还在那箱子里呢!快拿给娘看。”

李无香老泪肆流地看着一张宣纸上端正润泽的“红梅”二字,不迭点头,“这名字好!跟老潘家的梅子一样熟透了准名振山外。那孩子姓啥呀?”

他俩异口同声道:“这就得听娘的了。”

李无香见天叨念着梅林上的梅子咋还没成熟呢?潘家空虚浩耗,她自然在盼收入。各房的何尝不事,早就摩拳擦掌了,不甘心捞剩余的蝇头小利了。没有钱,生活就紧巴,紧巴自然就怨这怨那的,现在的潘家可不是一个响屁就能震慑每一个角落了,如若李无香惹得各房不满生怨,她们的杀手锏就是分家。人多口杂,见天叨念着梅林上还没成熟的进头,头房的叨念着要给儿子说媳妇,小房的说要给儿女做衣裳,豆子说要换一个端相的丫头,打趣的男人说要纳小房,逗乐的女人说要找个揉背头的……

各有各的嘴,反正说话放屁没人管了,更不用上税。

可李无香泄着脸,叫道:“还得给老当家的买药。”

一群人都收住了嘴,“革命”都这么自由了,难道还要把老当家的药罐子给砸了?

可豆子说:“我就是不换丫头也要保住老当家的命。”

下面鸦鹊无声了,谁要是气喘过了头都觉得是拔老当家的通气管。

李无香的眼睛威严地扫过众人,道:“都没啥说了?”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大房的身上。大众以为她要生杀予夺呢?哪知她叫道:“开饭!”

田里的禾苗还没种下呢!不是不急,李无香早就发过话,说忙完了农活就上山采梅子。关键是还没到节令呢!潘家人早就把水田侍弄好了,这几天闲着没事不是正扯着脖子在等着秧苗吗?女人们笑道畏子那猛头下的种咋长起来这么缓慢,莫不是肥料没给足吧?李无香唬起了脸,叫道:“就知道嬉皮笑脸的,也不分分轻重缓急。这么好的天气干等,种下田里会烂呀?”

于是各房的稀稀拉拉地出了门,嘴上还打趣,说该把他那簇给分了。

下了田,看着密匝匝、青油油的秧苗,直叹服畏子超众的本领。说要拎一个没用的来见识取经。拎谁?可她们都说自个男人刚刚的。

秧苗很纤细,特娇嫩,都无从着手,一上手就断;真要分了,她们觉得挺麻烦的。大房的道:“田里的水不够,快去放水,三房的你腿长。”

她们就着这空档又胡侃起来。不久,就看见三房的回来了。可她哭哭啼啼的,近前就诉告了起来。原来坝上来了十个壮汉不让放水,她驳了几句就被他们给打了。

“啥!哪来的龟孙子?潘家的水库不让放水,啥天理?”四房的一上田,就向那水库跑去。

其它人也跟上去了,讨伐声不断。三房的跺着脚,嘶叫道:“别去了,这不是送死吗?他们可不是镴枪头。”

她们上了坝就吓懵了,见汉子们个顶个的奘壮、个顶个的蛮横。还没张口就被他们给打了,忙撒开双腿逃溃。四房的又落在后面了,呼天喊地的。可他们紧追不舍,至使她们都带了彩奔进了潘家。

李无香看着一个个哭丧脸的女人,一通斥责后,道:“昨个还放了水呢!那帮人哪冒出来的?打着啥旗号?哪个领头……”

一问三不知,她们说没有一个脸熟。

很快,潘家人鸠集起来了,济济一大堂子,说要操家什与那伙人拼了。李无香觉得这事蹊跷,认为山里只有沈家能招惹潘家,沉思良久,换了一件洁净的衣服,双臂剪放于腹前,向堤坝上走去。女人们担心了,又不敢把自个男人推上去,脸蜡白,喃喃不休道,要是德子在就好了,呆会儿没有收尸的。

吴畏丢了家什走了出去。小枝也跟上去了。

汉子们看见上了堤坝的李无香,却视而不见,但个个青脸黑额,见她下坝要开水,才都向她围拢过来。也许他们认识她是潘家主事的,也许背后人有所嘱咐,所以并没向她出手,只是阻拦于她。李无香观察他们良久,难诇行藏,道:“你们知道这水库是潘家的吗?”

一汉子道:“这水库早就不姓潘了,是咱东家的。”

“你们东家是谁?”

他们再也不搭理了,把上坝的小枝吴畏给打了,以显示东家的强悍手腕。

之后,李无香倒组织过潘家人去抢了几次水,可没有成功。坝上守水的人多了几倍,仗势使横,膂力拳头比酷虐,所以潘家伤了几个人。李无香知道坝上那帮人只是利益趋使下的亡命之徒,说不上话,而潘家人托家带口、锅碗瓢盆,是拼不过他们的力气,要解决问题还得幕后主事的出面。

日子又逝如流水。久晴无雨,平整俟插(秧)的田因没水灌溉,都皲裂了。秧苗却往上疯长(人力灌溉),眼见要过了这个节令了,潘家人谁也没逗笑“那簇快要杨花了”。再过了几天,听说梅林上的梅子开始着色了。又有人说,今年不知咋了?老梅树不但没结梅子还枯死了半边。李无香听后不禁变了脸色,心里说这日子可不能乱呀!于是吩咐潘家人不可鲁莽行事!说是潘家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乱世也有说理之处。

山雨欲来风满楼!潘家人唉声叹气的,而李无香整天缩在房里。从山上采下的梅子都熟红了,贪吝的背地里上山摘几斤悄悄地卖了捞私房钱。没几天,各房都有上山采梅子的。近几天的夜里,各房的准不在房里,上山摘梅子了。再过了几天,六房的和四房的这对老冤家为霸占梅子打了一仗。为此大房的向李无香请示道:“是不是该摘梅子了?”

李无香道:“还没到时候,再等几天吧!”

终于等来一位踏上潘家门坎的人——老木。老木早就不在潘家碾米了,临别那天还给李无香辞了行。他刚进门就被各房的挡住了,说潘家请不起碾米的了,请另谋高就。老木打拱作揖的,“各房管事的,我找李掌柜的有要事。”

李无香听见了,忙走出了房,首先指使给他上茶。

“不用了,借光叨扰半会儿。”老木对李无香深深一鞠躬道:“李掌柜的,你可好哇!”

这话有狗损旧主之嫌!没见潘家正落魄衰败吗?于是端茶的也迟迟不上来。李无香却“嗯”了一声,盯着他瓜络似的脸足有半分钟,觉得他咋都不像有奥援的,道:“你来有事呀?”见他点点头,俟会儿,排除了他捎口信的后,托音咬字道:“潘家没亏欠你啥吧?”

他又深深一躬,道:“没有,是在下沾福潘家的!”

前面说过他在潘家碾米不拿工钱,何来亏欠?那么他为何这般谦辞卑举?

李无香耐不住性子了,硬生生道:“你到底有啥事?我可没功夫和你推来搪去的。”

老木望望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无香把他领进了后房,并且关闭了门,随之接过老木递上来的一张皱巴粗糙的纸,就着窗口的光亮一字一句地辨认了起来,叫道:“契约,把梅林给卖了?”她脸上带着浅浅、邪邪的笑意,重新打量着他,良久,道:“你新东家是谁?”

他道:“吃东家的饭,替东家办事,别的啥也不管,这是咱做下人的本份!”

“这么说你只是新东家的一条狗啰?”李无香笑了起来,扬了扬手上的纸,道:“就凭你东家要得了梅林?”

老木的脸上也有了愤色,挺了挺躬背(其实是扳了扳、动了动,因为僵直的缘故),道:“难不成潘家就一块梅林?”片刻,又道:“东家还等着唤呢?”

李无香欲感到了,疾步过去拽开柜门,掏出一个镶边嵌面的盒子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老木道:“李掌柜的,这趟应东家的差事完了,我也该走了。”

“咚”地一声,盒子掉在地上,惊醒了李无香,不禁叫道:“你、等等……”

“李掌柜的还有啥吩咐的?”他还显得恭敬有礼。

李无香急切之情呈之于色,可钳口结舌,额上汗涔涔的。

老木道:“咱东家念着潘家的好,才让我把梅林奉还的。”

李无香揺摇头,道:“是你念着潘家的好向东家求的情吧?”

“谢谢李掌柜的能想到老木。老木也只能尽到这点薄力了。”他轻步走了出去,“吱”地一声带上门。

不久,后房里传来了啜泣声,不但李无香在哀伤,好像老当家的也在恸情,各房的悄然走了。

这晚豆子首次代替李无香叫了开饭。

其实在李无香住进后院后,大房的掌管了一段时间的潘家,也努力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可那段日子潘家是女人一手遮天,不但谁也支使不了谁,更谁也不服谁,连二房的也敢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比李无香还狠呢!而李无香就是要让各房的知道潘家没有自己会怎样?于是一再容忍德子那段日子的糊做非为(各房的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态,希望乱中举义,取而代之),直到潘家搅得如一团澥粥了(各房的怨大房的硁硁自守,不能救弊纠偏。而大房的怨她们懒散疲沓、不听指令),于是她们把李无香请出了后院,付之“大阿”(各房的为何没分家?空壳郎的潘家,有人把眼瞄准田地了,还有啥可捞的?揆度得失,不如带着几十口人与李无香耗呢!想想近一年的日子,亦没渎犯她呀!不过科头跣足而已!于是三请四请使她出了后院)。潘家的山和田地都是前些年从别人手中购买的,立有按脶戳印的契约,这是无论走到哪都有效的凭证(山里僻陋,识字者甚少,所以旧契约可通行),而德子把潘家“半山半水半太阳”的家业在牌桌上一掷而光了。而梅林是潘家世代相传的,虽然德子签了契约给输了,但尚可无虞,毕竟他代表不了潘家当家的,还有地方理论。所以才有李无香对老木的前倨,当打开盒子见票据不翼而飞时不由对他后恭了。而买主却迟迟不露面,潘家人乃至山里人都认为老木的新东家是沈家,因为在山里也只有沈家有这样和锅端的实力,也只有沈家会这样赶尽杀绝,就是有李无香紧逼着沈家卖水库下的良田,逼得沈家荒废了两年。狗急了还跳墙咬人呢!况且沈家龙虎豹出巢。看来潘沈两家在这山里要世代僵上了!

由此,她们嘲笑不已,说畏子也是空壳郎,还帮潘家各房下种呢!接着嘘声一片。吴畏比老七还身高肩宽,难怪她们心里冷场,都说再也不盼高大威猛的了,守着房里的好好过日子吧!毕竟外头里头是两码子事,就为逗个乐子。可就有人较真抬杆!四房的更是推出男人如何如何了得。她们嘘声连连,说只有他叫豆子少爷,这样的人有劲头也没骨头、有骨头也没劲头。四房的脸红脖子粗的,“没用!为啥我不学七房的?”

这话给噎的!可不,她又添了一个带把势的,这还不是“三寸丁”的能耐?准不定见天把油水灌自个嘴里了。可她们没有群起而攻之,犯不着。倒想起了可怜的七房的。匡算她已经离群抛堆有年了,那个娇小、爱捂着嘴笑的她像在镜子里一样清晰。

他俩一前一后向山上走去,未近窖就发现篾簟有人掀开了一些。薯种当然可以吃,在这饥馑动乱年代,在山里连潘家都口称要打饥荒了,准不定哪个贼子早就盯上潘家这口窖了。吴畏掀开篾簟,蹲身探头,发现窖壁很光滑,显然经常有人上下之故。小枝把梯子缒放在窖里后,他就顺着梯子下去了,刚退了几步,就喧嚷一声,急起奋蹿。原来,窖里放下梯子,只能容一个人下去;这么逼仄他竟被什么顶了一下臀部,难怪吓得心惊胆颤的。他俩趴在窖口察探,又没瞧见什么。扁担不及,吴畏决定找更长的拨弄。小枝还趴在窖口观察,窖底虽很昏暗;但还是发现下面有更黑的晃影,吓得划手而追,叫道:“准是野物陷了。”

接着,吴畏老远就看见窖口有一漆黑绒团一样的东西,猫着腰,蹑步靠近,近前时正要对黑物下重力。小枝抓住了他手上的铁锹,看见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更看清了一眼谙心铭的物件,哭喊着向窖里滑去。

天更暖和了,身上的衣物也单薄了,不知哪一天起,潘家人又发现小枝的肚子大了。这措手不及的“大”,让各房的心里酸不溜丢的,真要酸败肝肺了,难不成她又装身子骗吃骗喝?可潘家除了瘦骨嶙峋的人,就剩下前几天刚买的一群毛绒绒的鸡崽了。可鸡崽总会长大呀!少则半年就可生吞活咽了。只要她在场,各房的眼光就“生吞活剥”她隆起的肚子。李无香对她观察了几天,却一直不动声色。有好事的见天背地里问下厨的给她做好吃的吗?只要李无香不搞三六九等、给她开小灶,她喜欢肚子大就大起来。女人们都生腻味了,她还有兴趣装肚子,这在有些人看来是多么可笑的事,看她啥时候卸下那破袄子。

可她喟然道:“明子在就好了。”

潘家人才体会到明子不在潘家很久很久了,以往潘家最脏最累、精巧细致的活都是他仔肩;这才念着他的好。

大房的叹道:“他还是一个孩孩子,在外头没依没靠、没着没落的。”

刚放下碗,吴畏就挑着箩筐出门了。小枝也紧随其后,扛挎一个梯子。实是潘家有人开始称小枝为“十房的”了,当然不排除是为了奉承于重新掌控潘家的李无香。实是吴畏小枝在潘家只知道干活,份内的不要人催促,吴畏还自告奋勇挑重活。潘家人、最风言风语的女人也不能责备他们什么。

红薯储藏在山上垂直窖里,窖有四五米深,窖口直径只有一米来;上仄下阔呈瓶状而下更阔些。薯种放在窖下不受风寒侵蚀,不易腐烂。窖口不能密封,一般支架搭笪,便于通气,因为红薯要氧保存。

难不成潘家到了要借外姓人给下种的疲沓委靡年代了!男人们被女人们贬损了一通,虽然有不服气的,可谁也没站出来顶着挺着。女人们虽然不愿别人大包大揽(甚至在潘家硬梆梆的),可在关键时刻自家男人没用,还管是哪家男人,种上了就行了。各房的都向大房的使眼色,最后还是四房的走出来笑道:“畏子,那你就下吧!下稳当扎实点,别没着没落、蚂螂点水浮在上面。”

各房的就一个个捂着嘴在笑了。可李无香还逗道:“你可下匀点,别让嫂们说你分心了。”

各房的七嘴八舌说着他在潘家的种种(好处、便利)、离开潘家的种种(困难)。

“又不是潘家把他赶出去的。”李无香说这话时不怒,脸上也没有笑。

李无香吩咐拣个壮阳的日子下种吧,也就是撒谷秧。潘家男人应了,说最迟也托不过后天。可女人堆里议论开了,说以往几年秧苗又黄又稀的,今年说啥也别让潘家没用的男人下种了,别荒废了好田。这可是一语双关,惹得李无香也笑了。男人们直往后缩,怕李无香亲点下种。可又有女人说:“难不成要咱女人下种?门路不通又没天性,怕是又黄又稀的也长不出来。”

这是潘家收景的大问题,还得李无香拿大主意。

于是各房的宽慰(自己):人各有志,准不定他离开潘家过得更安稳宽绰呢!

潘家男人都不是下种的料,就是德子也比他们强呀!至少他不屈服一块血布子下,至少各房的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担心他下的泄蔸、站不住,那还不如又黄又稀的。

最后李无香拍板道:“畏子,还是你去干这活吧!”

春风送暖,万物复苏,又是一年欣荣时。金乌当空,春和景明,不知哪一天梅林上的白鹭又飞回来了,漫山遍林的比杨梅树还多,有时拉拉杂杂,有时缀着梅林扇舞。鹭群中还有几只翚翎艳翮的大鸟,翔翅飞舞,在阳光下鲜丽夺目,给那飘动的“白纱带”点染上了锦秀花朵。

连大房的也喟叹,说梅林上的白鹭多的是自己来潘家以后最多的一次,那聒噪声都要把耳膜震破了。白鹭重登梅林,潘家人心情也好起来。李无香也活跃了起来,话也格外多了,怕也是感染于几只五颜六色的大鸟吧?也许听说过“凤凰不落无宝之地”,虽然那几只大鸟逊凤凰无数,但梅林是潘家的像征,总觉得是个好兆头吧?在这个美丽的春天里,李无香心里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也确如此,李无香又重新挶掌潘家了,揆技度力,分拨调用;使得家里家外井然有顺,连老当家的也不闹腾了。最主要的是“政令通畅”,潘家人也服她管了,田里地里粗垦了一遍。几房,几十口人,开支浩繁,别的不说,就潘家口粮匮缺,初夏准不定要啃青了,不干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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