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杀

“……就是这个，没错。”陶青青也惊讶地指着玻璃瓶说道，“我用的也是这个！”

“噢？”段晓峰反应过来，“……你是服用生命之水瘦身的？有效么？”

“嗯嗯，效果那真是相~当~好！”陶青青很兴奋，她正要讲下去，旁边一桌已经在叫服务员了。

凌九龄又把盖子打开闻了一下，带有一种淡淡的玫瑰花香，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盖子下面刻着一个虫鸟篆书的“B”，外面是一圈黑色齿轮。

***

陶青青托着两杯咖啡，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旁边一桌，桌边已经坐了两位女子，正在专注地共看一个手机，看到陶青青过来，连忙让出一个位置。

陶青青也公然坐在了旁边：“小梨，看什么呢？让我也瞧瞧。”

“青青姐，最近好像要举办一个‘生命之水之夜’的晚会！”李小梨拿着手机举了上来，“我们一起报名参加怎么样？据说晚会上，来宾都是名流、富豪、媒体……能认识不少厉害的人呢！而且要选出一位生命之水小姐，还有慈善舞会，万一、万一被选上，哪怕是候选人……我的天！会有多少人关注呀！”

李小梨大概只有17、8岁，穿着像个高中生，身材很丰满，圆圆的脸蛋上满是青春痘，两个瓶底厚的近视镜片，一头枯黄的头发高扎马尾，现在显得很激动：“珍姐也说，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对吧，珍姐？”

“嗯……是啊。青青你看……规则上说，所有使用过生命之水的用户，都可以报名参加的。”另一个名叫金珍的女子接着说道，“青青，现在离晚会只有一周了……你说，我们能塑身到你的程度么？”

金珍大概30岁左右，相貌平凡的她干瘦细高，骨瘦如柴，脸色发黄，皮肤粗糙，高颧骨，小眼睛，微微有点龅牙，驼着背，说起话来有些嗫喏，声音很小，显得阴郁内向，她的衣着配饰看着很华丽，但是材质显得廉价，格外透出一种寒酸的感觉。

“哈哈，这个没问题！”陶青青笑着把两杯咖啡摆在桌子上，“只要坚持服用生命之水，保持信心和希望，7天之内，奇迹就有可能来临哦！”

“那、那就是说，可以参加‘生命之水之夜’了！？”金珍有些不敢想相信地昂起头说。

“万岁！”李小梨按捺不住地欢呼。

“7天确实可能达到理想状态呢！不过，‘生命之水之夜’恐怕就……”陶青青歪着头，有些惋惜地说。

“啊？有什么问题呢？还没到最后的报名截止时间啊！”李小梨有些懵。

“嗯……我听说呢，‘生命之水之夜’的来宾名单，其实早已经内定好了……”陶青青无奈地摇着头说。

听了这句话，金珍刚刚昂起的脑袋又低了下去，神色暗淡。

“那……青青姐，你被邀请了么？”李小梨也很失望，但还是这么问道。

陶青青还是无奈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请柬。

请柬印刷精致优美，泛出层层珠光，似乎不是纸质，本来叠得有点皱，展开之后又变得非常平整。

“厉、厉害呀~~这上面是‘B’字么……字体好独特哦！”李小梨嚷着，小心接过来，轻轻打开，仿佛拿着一件无价之宝，“我就知道青青姐一定会被邀请的，再怎么说，你男友也是生命之水的科研总监……”

李小梨的言语十分乖巧，似乎待人非常恭顺。

“嘘！”陶青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乱说。”

“唔。”李小梨连忙捂住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到时候，青青姐要给我们直播晚会哦！”

“放心吧。我先过去了，回头再聊。”陶青青把请柬拿回手中，脚步轻盈地走去，“咖啡趁热喝哦！”

“好的，青青姐加油~”李小梨攥拳做鼓励状。

“哼……”一直垂着头的金珍喃喃说道，“可算是上了台面了……”

“嘘！”李小梨学着陶青青的手势，连忙制止。

然后她翘起肥嘟嘟的兰花指，拈起了桌上的一杯咖啡，轻轻吹了吹，虔诚地呷了一口。

那是一杯天蓝色的咖啡。

***

陶青青端着咖啡和牛奶回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吵起来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凌九龄双手扶额地说，他本来口吃已经好很多了，现在一着急又恢复原状。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段晓峰气势十足地拍桌打凳，看起来很不好惹，“嗯？我哪儿无理取闹了？我这叫……”

他的两只手不住地猛拍桌面，陶青青感觉没有空隙把咖啡杯放上去。

桌子朝向段晓峰的一面，码着一副牌；朝向凌九龄的一面，一张翻过来的牌摆在桌上。

陶青青斜眼看看，还不是扑克牌。

牌上画着一个头戴宝冠的女子照镜，镜中却是另外一个女子，身披雪白头纱，手托鲜红苹果。

上面写着：“下下”。

下面还有四句话：“蛾眉看取镜中人，镜中人看幻中身。几回佳人肌如雪，半枕春梦何处寻。”

段晓峰看到陶青青过来了，一扫之前撒泼的状态，很绅士地帮她把咖啡和牛奶端下来。

陶青青前脚一走，段晓峰便压低声音吼道：“……我这叫专业的态度！人家委托我写‘生命之水’的软文，我就好好写；人家委托我做报道，提前预热‘生命之水之夜’，我就全力报道；人家委托我找人去走访用户，我就找你……”

“是谁委托你的？”凌九龄问道。

“就是……这个人啊，生命之水的高层呢。”段晓峰拿起一本生命之水产品宣传册，指着其中一页这么说道。

页面上印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年纪也就30出头，相貌十分俊美，笑容开朗阳光，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里透出睿智的光芒，下面印着“生命之水科研总监——白玉轩”。

作为一个科研部门的主管，他貌似有点帅得过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一款美容美体的科研总监是一个秃头傻眼的猥琐男，可能消费者也会对产品信心不足。

“生命之水是、是B科研的子公司。”凌九龄指着宣传册上面的介绍文字，“这家伙是、B科研的爪牙。”

“那该怎么办？把他打死？一把火把工厂烧了？”

“无理取闹。”

“我才知道……你铁了心要跟B科研血战到底。早知道就不找你了。”段晓峰也很头疼地揉着脑袋，“B科研犯过错吗？可能犯过。我们犯过错吗？人人都犯过啊。小老百姓要想苟延残喘，就得赚钱、糊口……我们跟你可不一样！你懂吗？”

这句话的意思让凌九龄的双目瞬间闪出不祥的光芒。

“……苟延残喘和助纣为虐，不是一回事。”凌九龄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轻声说道。

段晓峰瞬间感到后背一阵凉风刺骨，就在这张桌子上，他领教过凌九龄的嗜血形态，已经成为他难以忘记的噩梦。

眼看着凌九龄的眼神渐渐冰冷，段晓峰动物般的本能让他立刻怂了下去：“哈、哈哈，没事儿！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面还是朋友……哈哈……”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背上背包，慌慌张张地往外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哈哈，我忘了拿……这瓶生命之水……”

段晓峰伸手刚要去拿，“咚——”的一声，凌九龄把空牛奶杯倒扣桌上，罩住生命之水的小瓶，他看都不看段晓峰一眼，依旧面无表情。

“哈哈，我……我再去要一瓶好了……回头见……”段晓峰狼狈地逃出门去。

另一个桌上，金珍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李小梨还在划着手机，叽叽喳喳地控诉命运的不公。

“嗨~咖啡喝着怎么样？”陶青青拎着一个包，一阵风似的走过来，坐在座位上，“我加了特别的配料哦！”

“好喝！”李小梨赶忙说道，“天哪……青青姐，你是准备去哪里啊？”

陶青青现在已经换下了咖啡馆店员的衣服，穿上一身白色的礼服套装，长发披肩，肩上披着一条漂亮的蕾丝白纱巾，看起来十分有气质。

“嗯……见朋友。我妆是不是有点花？”陶青青从手包里拿出镜盒，左右照照，“珍姐，你看呢？”

“啊？挺好的！”金珍忙说，“非常漂亮啊。”

“唉——出油了，得上点散粉。”陶青青对着镜子，喃喃说道。

“用我的吧！”金珍掏出自己的粉盒，递了过去。

陶青青笑着致谢，然后开始补妆。

金珍托着粉盒，凑到陶青青耳边轻轻说道：“青青，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生命之水的费用，能不能暂缓……”

“啪——”陶青青抬手把粉盒合上，金珍的话顿时断掉了。

陶青青依然微笑：“珍姐，咱们都是好姐妹，如果生命之水是我在卖，别说下个月，送你都没事的。但是我告诉你的价格，就是上家告诉我的价格，一分不差。这个价格比市面上低多少，你心里肯定也是有数的。”

“是、是！我知道，我只是……”

“美有千百种形式，却只有一条规则。”陶青青再次微笑着打断，“为了获取这条规则，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所以呢……我能做到的就是给好姐妹找到最实惠的资源，保证不赚一分钱。除此之外，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所以，真的希望珍姐，不要让我难做……”

“好、好……我再想办法。”金珍低下头，默默地把粉盒装回包里。

叮铃一声，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位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走了进来，身穿皮夹克和牛仔裤，他相貌有点野蛮粗鲁，不耐烦地在门口左右望。

“青青姐，接你的人到了。”李小梨说。

陶青青站起来，整理一下头发，把镜盒打开又照了一下。

突然，她浑身一抖，镜盒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啊？怎么了？”李小梨站起来问道。

陶青青有点迟疑：“啊……没什么，眼花了。镜子摔碎了，要收拾一下……”

“没事，我们收拾吧。”李小梨说道，“青青姐你快去吧。”

“嗯，好，辛苦啦。”说着陶青青拎着包，一路小跑走到门口。

门口的黑瘦男子帮她开门，似乎张口想说话，陶青青把包往他怀里一塞，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黑瘦男子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瞬间阴沉的神色，然后也关门离开了。

“那个是青青姐的表弟，开车送她吧？恐怕又是去哪个派对了。”李小梨羡慕地说。

“哼，貌似心怀不轨呢。”金珍带点讽刺地说道。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

一滴滴赤红的血水，从地上摔碎的镜盒裂缝流了出来……

（未完待续）

连续30天不间断地服用生命之水，每日5cc，可以调节蛋白酶分泌，重塑您的内分泌系统，在此期间，您可以随意进餐、大快朵颐，却不会多增加体重！

30天后，不论是丰满身材还是排骨身材，都会变得凹凸有致，肌肤润泽，魅力四射！”

“这可不单单是减肥药了，简直是九转大还丹——虽然标明的仅仅是功能饮料，但是价格不菲，不知多少女性借助它重塑人生呐。”段晓峰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我试着喝了一口，类似花露水的味道，还觉得有点过度宣传。现在看看这位陶青青……真是脱胎换骨一般，厉害厉害。”

凌九龄看了看，瓶子后面贴着使用介绍：

“生命之水，给您第二次生命的奇迹！

“没错。”凌九龄有点惊讶地望着女店员。

“嘻嘻，看来我没记错……上次您二位就是这么点的。”女店员笑了起来，笑声婉转悦耳。

“可是上次……服务员好像不是你啊？”段晓峰也诧异地上下打量。

“我先过去了，回头再聊~”陶青青眨眨眼，抱着盘子轻快地跑开了。

“这是……新型的减肥药么？”凌九龄把玻璃瓶拿在手里，仔细检查，天蓝色的液体看起来很吸引人。

“喂喂……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啊？”凌九龄托着脑袋，决定打断段晓峰毫无重点的搭讪。

“哦，就是这个喽。”段晓峰依旧望着陶青青，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个3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摆在桌上，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瓶子上面刻着四个字：“生命之水”。

上次的女店员胖乎乎的，小小的眼睛，举止羞涩，还打翻了咖啡杯，而眼前这一位……可说是美人了。

她身材玲珑窈窕，容貌略有一点之前的影子，但是现在轮廓柔美、眉目清秀，带着一种春天般温柔的美丽，乌黑油亮的头发松松地束起来，笑容可爱，举止优雅自信，实在与之前判若两人。

凌九龄刚想开口……

“再来一杯牛奶？”年轻的女店员已经笑着把话接了下去。

美女呀……段晓峰仔细看看女店员胸前的姓名牌，她的名字是“陶青青”。

“上次就是我哦。”陶青青肯定地点点头，“其实……我最近在瘦身，朋友们都说整个人感觉不一样了。”

“哦哦，瘦身么？”段晓峰好像忽然来了兴致，他侧过身子，摆出一个优雅的撩妹姿势，“那你是运动？节食？还是……”

临近黄昏，月巴克咖啡馆里人不多，段晓峰和凌九龄找了一个靠里面的座位坐下。

窄小的座位依旧让凌九龄感觉有些逼仄，他刚想开口说话，段晓峰已经回头过去叫服务员了。

“请点一杯玛奇朵，再来一杯……嗯……”段晓峰望向凌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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