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亡与生者的痛苦
“最……最后……一次。”李浩然好像在笑。
然后他抬头看向高台,眼神虚晃着,好半天才找到焦点,他张了张嘴,说:“你们……答应过我,我去看……就帮我……保护……她,没有救……援,她……没有被……咬,等我走……了,就把她……带回去。”
没有人回应他,他看了看,又把头转回来。
沈莱的声音一瞬间尖利起来,“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好不好?”
李浩然缓缓地摇头,“我……不要你陪……着我,挺好的……我一个人……挺好的……”
沈莱开始哭。李浩然很少看见她哭,沈莱这个人一向倔强得要命,又要强又爱面子,从来都是只脸红不眼红的。
但是她现在在哭。
哭得很绝望,她微张着嘴,眼泪不停的从睁大的眼睛里涌出来,顺着消瘦的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又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面去。
她哭得那么绝望,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浩然看着她哭,觉得天都要塌了,已经开始发硬的心脏像是被搅成碎片,又像是被万蚁蚕食,剧烈的疼痛着。
他抬起手,虚虚的在空中做出擦眼泪的动作,他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鼻腔大幅度的运动着。
“阿莱……别哭。”他说,“你……一哭,我也……想哭。”
“阿莱……我……走了。”
“你好……好的活……下去。”
“阿莱啊……我好……后悔啊……”
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茫然,但是却让人觉得他也在哭,不舍而悲恸。
他深深的凝望着沈莱,却一步步往后退。
他退到街角,然后转过身,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的,却又坚定的离去。
最后,他消失在街角。
沈莱疯了一样的挣扎,奈何绳索被李浩然缠了一圈又一圈,她根本挣脱不开。
“啊!!!”
沈莱痛苦的尖叫。
她尖叫着,痛哭着,却又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分离了。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唱歌,歌是熟悉的,声音也是熟悉的,她听见那个人温柔的在唱——
我用生命在爱着你……
那些她曾经嘲笑过的,大喜大悲亦生亦死的爱情,现在都站在她面前,大刺刺的嘲笑着她。
她的记忆在过去和现在中不断的轮转着,听到李浩然在笑,在说话,在耍赖,然后又看到李浩然哭着跟她说再见。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
好像有点分不清了。
她挣着双手蹲下来,膝盖死死的抵住胸口,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喘过气来。
以往她只要有些难过,那个高大帅气的人就会风风火火的冲过来,嘘寒问暖。
可是她现在痛成这样,他却转身就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台上的人们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人已经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去。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感情什么样子,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个用钢管捅了沈莱的男人梗着脖子站在那,被身后的人狠狠推开。
月饼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从上面跳了下来,脚跟着地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然后不管不顾的跑到沈莱身边。
沈莱已经安静下来了,头压得低低的,表情呆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饼跑到她面前停住,小心翼翼的接近她。
感觉到有人接近,沈莱缓缓的抬头,看见是月饼,她紧紧的盯住她。
她认真的说:“是你啊。”
月饼松了口气,说:“是啊。”
沈莱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平静的说:“李浩然死了。”
月饼一愣,喉咙像是被勒住一样缩得紧紧的,“没……”
她话没有说完,沈莱却突然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哭过的双眼猩红着,她张大了嘴,用从未有过的尖利的声音打断她:“李浩然死了!!!为什么不救他!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他救过你们的命!你们都逼他去死!!!为什么不救他!离我远点!离我远点!你跟他们有什么两样!滚!!!”
李浩然没有回答她,眼神落在她身上,一会儿又控制不住的飘忽到别的地方,他有些力不从心,迟钝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莱……我要……走了……”
李浩然摇摇头,低下头来似乎想要亲亲她,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迟钝的抬起头来,勉强的笑着,“不……我快要……变成丧尸……了,不可以……亲你。”
丧尸这两个字像是针一样刺进沈莱的胸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半天都没有吐出来,那口气堵在喉咙里,让她呼吸困难。
“你又骗我……你不要说话了,我好累,想睡觉了,你帮我把被子捂热,太冷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
沈莱迅速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好……好啊,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都跟你走。”
“那,我要……把……你跟我……绑在一起,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了。”李浩然说得磕磕碰碰的,却很认真。
沈莱呆愣着,他仔细的看,又笑,“阿莱……我要跟……你……道别了。”
沈莱看着他,心里无限的恐慌,她抖着嘴唇,觉得非常绝望,“不要……不要……”
沈莱睁大双眼,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李浩然……你骗我……”
沈莱胡乱的点头,甚至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嘴巴,喘着粗气,很用力的说,“好……你说什么都好。”
李浩然似乎很开心了,他缓缓地把背上的包拿下来,倒立过来一手抬高,一手在下面接着,然后用力一抖,从包里倒出一捆绳索来。
沈莱听见他说话,几乎是弹跳起来,跑到他身边,急切的问:“你怎么样?”
李浩然扯着嘴角,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僵硬了,一片青白,只有针尖大小的瞳孔的眼珠子迟钝的转了转,找到沈莱的脸。
他把包扔到一边,摇晃着走到沈莱面前。仿佛看不到她咬着牙闭着双眼的痛苦模样,把她的双手拿下来,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把绳索一圈一圈的套在她身上,最后,把绳子末端缠上她身后的大石。。
沈莱注意到他的举动,震惊的睁开双眼。
李浩然勉强的露出一抹眷恋的笑容,在她动作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把绳索末端打上死结。
李浩然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认真,他用力的思考着,因为他只要稍微一松懈,思维就会不断的散发出去,仿佛再也无法收回来。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快要崩溃的沈莱,眼前一道又一道的白光闪过,他晕乎乎的。
“阿莱,阿莱,你快……起来,到……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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