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传奇

噗地一声，长剑从叶天左肩刺入，斜着穿出，堪堪避过了胸口要害。叶天痛得大叫一声，连退数步，使得长剑脱出体外，鲜血立如泉涌，在他胸前染红老大一片。为免天暮得寸近尺，他强忍疼痛，又向后退了丈许，却被根断梁一绊，扑通摔倒，和墨丽、徐瘦竹挤作一块。

天暮却没有乘胜追击，稳操胜券般望着叶天，哈哈大笑。天威和天穹走过来，同他并肩而立，尽皆喜笑颜开，好像眼前的三个人，不过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墨丽被他拖得灰头土脸，娇嫩的两颊也擦破了几处，这时哪还顾得疼痛，解下腰带缠住叶天伤口，用力扎紧。两个人的脸上俱都血迹斑斑，这时却相视一笑，心中均想：“料来今夜死劫难逃，气势上却绝不能矮了，有死而已，你们笑得，我们为何笑不得？”

若在此前，徐瘦竹见他们如此这般，势必妒火中烧，但是现在，他对叶天的恨意已消散殆尽。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叶天方才硬受天暮一剑，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就算我没杀你大哥，但至今未将真凶的名字告诉你，难道你不恨我？”

叶天道：“好，我走。”竟真的一跃而起，拔腿飞逃。天暮大喝一声：“休走！”腾起身形，急追上去。徐瘦竹等人眼前只一花，二人已到了三丈开外。天威和天穹追之不及，只见徐瘦竹双掌飘飘，飞身攻来，便双剑齐舞，同他大打出手。

却说叶天奔逃之中，突然停住脚步，天暮却剑尖在前，连同身体一齐扑去。他之所以敢如此逼近，全因叶天手上只有两根铁链，距离稍远，便相当于给了他施展的空间，被他舞将起来，怕又要僵持个没完，而若是近身相搏，叶天的铁链便同废铁无异，全无威胁可言，因此毫不保留的猛扑过去。他却没有想到，叶天此时手中已多了柄鱼肠剑，就在他剑尖即将触到叶天皮肉之时，叶天蓦地回手，月光之中，鱼肠剑划出一道诡异的曲线，从下至上贯入天暮咽喉，他那高大的身躯，像山崩般轰然倾倒。

叶天此计得逞，大喜过望，虽然牵动了左肩伤口，这时却也全不在乎了，连挥两剑，将腕上的铁链齐根削断，跟着拾起天暮的长剑，在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刹，便好像久饿之人突然摸到了白花花的大米，一种惬意之感油然而生。但是天暮的剑实在太长，他用起来十分别扭，便用鱼肠剑狠狠斫了下去，斩断一截，呼呼舞了几下，发出一阵清越爽朗的笑声。

天威和天穹二道本已将徐瘦竹逼得险象环生，猛然瞥见师兄惨死，登如利刃穿身，痛彻心肺，双双大吼一声，撇了徐瘦竹，向叶天扑来。他二人较天暮相比，武功远有不及，又因师兄之死乱了心神，而叶天得剑在手，如虎添翼，此消彼长，强弱之势立即分明。堪堪斗到十几招上，叶天先挑后抹，飘飘忽忽的割开天威咽喉，跟着刺入目瞪口呆的天穹体内。

三敌尽毙，叶天终于长长吐出口气，登觉伤处丝丝疼痛，直透骨髓，忍不住哼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墨丽拖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星眸闪闪，凝望着叶天，眼神中既有关切，又有赞赏，既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又有对他伤势的担忧。叶天用鱼肠剑小心翼翼的撬开腕上铁箍，将剑尖倒转过来，递给她道：“一寸短，一寸险，果不其然，天暮剑术了得，若是用我自己的剑同他打，恐怕也要在百招之外方能胜之。”墨丽接回剑，抿嘴一笑：“不管怎样，我们三个都还活着。”

徐瘦竹站在两丈之外，望着二人，心下不胜唏嘘，忽然决定似的道：“你若打算把我送到官府，我一定尽力为你澄清。”为了找他，叶天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蜂儿更为此付出了生命，这是唯一可以还他清白的人。但是现在，叶天却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让任何人看到你。”

墨丽动容道：“你想一辈子亡命天涯？何况薛出晴给你的限期仅仅数日，你怎么向他交待？”叶天悲悯的望着徐瘦竹，叹道：“我和他，谁是勾魂画师又有什么不同？都是遭人陷害，进了大牢都难逃一死，听天由命吧，你还不快走！”徐瘦竹看看墨丽，再看看叶天，暗地里有了计较，喟然叹道：“这份情我一定会还你的。”言毕身子一飘，孤单落寞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叶天看了看天色，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歇吧，这阵子也真够累的。”墨丽心中哀叹：“是该歇歇了，从此以后，要继续躲避无休止的追杀，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安宁的时候呢。”

叶天见她步履蹒跚，便挽住她一条手臂，墨丽微微一愕，这次却没有拒绝。前面有一圈断墙倒可挡风，二人相互扶持着走进去，叶天寻些木头生了火，挨着火堆席地而卧。墨丽则躺在窗台上，因为窗纸和木头框子都被烧光了，更显宽绰，墨丽头枕双手，眼望星空，脸色阴阴悒悒，似有无限心事。

叶天侧身对着她，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在我离开天山之前，也从未想到江湖会是这个样子，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不去习武，你呢，有没有后悔踏进了江湖？”

墨丽的呼吸十分匀称，半晌未应，叶天躺地在上，比她低了许多，因此看不到她的眼睛，见她不语，只道是疲累已极，睡了过去，心下苦笑一声，便不再扰她。却在这时，墨丽喃喃沉吟道：“风回落叶飘，雁去秋来早。江湖闻归声，天地尤可老！”叶天怔了一怔，思索着她这话，玩味良久，心中忽地生出许多感慨，悠悠的道：“江湖闻归声，天地尤可老！有道理！”可是他并未刻意选择江湖，却又总是在江湖的波涛中沉沉浮浮，难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种生涯，又将到何时才会有个了结？

墨丽道：“这首《江湖》乃是唐代名侠苏豫所作，他一生浪荡坎坷，留下诗篇无数，却只有这首短诗最让我感叹。不知有多少人想跻身江湖，因为江湖可以让他得到功名富贵；又有多少人想远离江湖，因为江湖可以让他一无所有！苏豫大概也没想到，几百年后，他的侠名会比他的诗更加为人称颂。”叶天却又困惑了，究竟何为侠？难道只有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才能成就这一个“侠”字？

火里的木头噼啪作响，扰得他心神不宁，他不想成为侠，只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人该爱，什么人该恨，这就足够了。他从怀中翻出蜂儿相送的素帕，呆望半晌，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露出那只玉镯。两件物事，两个女人，两个把整颗心都给了他的女人！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找个人来妥善保管它们。

玉镯反射着火光，变作五彩之色映到墨丽脸上，墨丽有所察觉，侧过头，出神的望着这只玉镯。叶天将玉镯重新包好，递给墨丽，笑道：“玉镯是婷婷的，素帕是蜂儿的，我带在身上不大方便，你替我收着吧。”

墨丽眸光一闪，直视着叶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天不想作过多解释，叹道：“放走了徐瘦竹，我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前途未卜，步步荆棘，谁知道哪天横尸荒野。这两件东西对我意义非常，留在你身边，也许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吧。”

一句话说得墨丽芳心欲碎，只觉心头温热，身体却如临冰窟，下意识里伸出了手，却又凝在中途，寻思：“再凶再险，我已决意陪你，你既知我的心意，又为何把它们托付给我？”叶天趁机飞快的塞进她手中，哈哈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待找到个清静的地方，便把钟老、胭脂他们接去，去他娘的江湖、官府，通统与我们无关，只管逍遥自在便是。”

墨丽只得收了玉镯和素帕，淡淡一笑道：“那是很好。”她心里早乱成一团，此言不过是敷衍叶天罢了。二人又不再言语，双双翻转身，背对着背，各想各的心事。墨丽自从被柳丛飞关入石仓，一连三日没有睡好，如今又负了伤，正是疲惫至极的时候，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叶天料定她是睡熟了，悄悄爬起身，试探着唤道：“墨丽！”不见应答，这才大胆的站到她旁边，凝望着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当墨丽尚在梦中时，叶天飘然而去。

叶天写了三个字——剑给我！墨丽恍然大悟，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当然他们这些小动作俱被叶天身体挡住，别人瞧不见分毫。叶天握住短剑，心中立刻踏实了许多，朗声一笑，突然目光一转，向他们侧后方瞧去，大声道：“李温侯，你来得正好！”墨丽和徐瘦竹俱是一喜，齐声道：“在哪里？”倘若李云开真的来了，加上他们三个，形势便会翻天覆地般逆转过来，乍听叶天这话，二人如何不又惊又喜？

天暮三人却都泰然自若，看也不看一眼，天暮道：“这种小把戏如何骗得了我，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受死吧。”叶天叹道：“徐先生，我已经黔驴技穷，你还是带她走吧。”徐瘦竹凛然道：“要走你走！”那张干巴巴的白脸上，这时却泛起兴奋的光泽，大约有生以来，第一次获得在墨丽面前做英雄的机会。

叶天苦笑道：“你们使诈在先，倚多在后，即便杀了我们也算不得光彩。”天暮道：“光彩的事我们从不做，只管杀人领赏便是。”叶天道：“可惜你们算无遗策，却还是漏了一着，难道我便没有朋友吗？”他不过借此工夫盘算对策，徐瘦竹和墨丽听了，还以为他真有帮手到了，双双举目四下瞧去。

天暮冷笑道：“你的朋友？紫衣飞雪？萧见日？哼哼，他们只来得及为你收尸！”叶天眼中的喜悦之光愈来愈盛，道：“你还忘了一个。”一面说着，将右手伸向背后，假作支撑身体，摸了几下，终于触到墨丽的手，急忙抓住。那只手明显一颤，墨丽眼中也浮起恚怒之色，心想：“死到临头，他却是要干什么？”叶天发现墨丽手中空空，便摊开她的掌心，在上面写起字来。

天暮长眉一挑，道：“你还有哪个朋友？”

墨丽在一旁静静的观战，心下好生奇怪：“他是来杀人的，却为何只守不攻？莫非在等待援兵？”

华婷婷曾说过，天暮道人剑术缜密精奇，此时看来果然不假，任凭两条铁链上下翻飞，他却只轻描谈写的或者一撩，或者一挡，便将凶险化为无形，当真是风雨难透。叶天的武学造诣全在剑上，此时换成两条铁链，至少弱了五成，二人一攻一守，均占不到便宜。激战正酣，蓦地里却见一条黑影闪电蹿出，抢到天暮道人面前，皓腕扬起一片华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原来墨丽观战良久，愈看愈是焦虑，认定惠王这次志在必得，绝不会只请出一个天暮道人，在他后面，或许更有千军万马，若被他这样无休止的拖延下去，待大军一到，将废墟也踩得平了，哪还有半点生望？因此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即上前助战。

叶天大吃一惊，再想拦阻已然不及，只得喝一声：“小心！”同时双链回卷，向她腰间缠去。便在他话刚出口的刹那，天暮道人左右两肋各刺出一剑。墨丽尚悬在半空，这两剑直奔她双腿袭来，仓促之下，她已失去了任何抵抗之力，心中便只剩一个想法，拼却一死，也要把手中的剑刺下去！所以她连无谓的挣扎都没有，力贯于臂，鱼肠剑依然刺向天暮道人头顶。

叶天笑道：“承人之诺，原当信守，何况你本就是个无辜之人。”五指连弹，解开他被封穴道，大声道：“带她快走！”

墨丽摇了摇头，徐瘦竹一怔之后，也道：“你们走，我挡一挡。”说罢长身而起，提起一双枯白的手，便要冲上前去。叶天急忙扯住他道：“不要枉送性命！”却听天暮桀桀怪笑道：“不必推让，你们三个谁也挡不住，谁也逃不走。”

天暮道人攻那三剑，本意便要阻止叶天救护墨、徐二人，是以三招过后，立刻收手，那三个光圈在空中凝了片刻，便即散了。叶天急抖铁链，再次缠住墨丽，与此同时倒纵开丈许，既防天暮趁他旁顾之际下手，又将墨丽拖离了死地。天威的剑锋擦着墨丽脖颈刺过，当真险到了巅毫。

叶天再一瞥眼，天穹也欺至徐瘦竹身前，举剑欲落，忙又甩出铁链，卷住徐瘦竹手臂，未及拉扯，天暮的剑已到了胸前。其实天威和天穹忽袭墨丽、徐瘦竹，便是要让叶天分心相救，若能得逞，以天暮的武功必然有机可乘。叶天拖着墨丽飞退的同时，天暮便如影随形，剑尖距叶天胸口始终不到半尺距离。叶天明知个中利害，但他既不能弃墨丽而不管，又不忍弃徐瘦竹而不救，虽知这一剑必得以铁链抵挡，却还是将心一横，只尽力偏了偏身，毫不犹豫的把徐瘦竹拉了过来。

恰在这时，叶天的铁链缠上她纤腰，用力一扯，却仍稍稍迟了，墨丽在他的大力拉扯之下，身子陀螺般在空中旋转起来，率先转过去的右腿逃过一劫，左腿却被一剑刺中，鲜血追着她飘洒而下，斑斑点点落了满地。不知转了多少圈，终于撞进叶天怀里，再看她时，一张俏脸已失去了原有的颜色，显然也被方才那凶险的一幕吓坏了。

从天暮道人的身后，倏地弹出两个同他一般穿着的道士，一个矮胖，一个蓄着八字胡，看上去均非善类。他们乃是天暮道人的师弟，矮胖之人唤作“天威”，八字胡唤作“天穹”，从始至终，他们竟仗着天暮道人身材高大，一声不响的躲在他身后。那时叶天瞧见地上的影子怪异，虽然没想到后面叠着二人，却也颇觉不妥，只道暗藏着什么厉害机关，他才远远的以铁链与其周旋，并不近身搏击，心想天暮道人是来杀人的，必不如他有耐性，不管那后面藏了什么，迟早会自行施展出来，那时防范起来便容易多了。谁知最沉不住气的却是墨丽，若非叶天料事在先，提前出手相救，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当的一声大响，剑身明显被撞得一弯，但旋即又弹直，铁链却无声无息的垂落下去。叶天另一条铁链又飞了起来，抽向他头顶，呼呼的风声在如此安静的夜里格外真切。天暮道人长剑一抬，剑尖在链头上轻轻一挑，便将铁链引向旁边，轰的抽在地上，碎石、炭灰立时飞腾而起，将天暮道人整个裹在其中，月夜清辉，仙风道骨，便好像降临人间捉妖除魔的天君。

叶天这次双链齐出，用了式“双风贯耳”，一左一右猛砸他两边太阳穴。天暮道人先向左挡，再向右格，快似闪电，虽有先后之分，可是在旁人看来，却好象同时格开两条铁链一般。

墨丽腿上这一剑，正是右边的天穹所刺，这时二人形迹暴露，也无需再躲躲藏藏，三人三剑，同时攻了上来。这师兄弟三人，本属蓬莱小剑阁一脉，其师火霞真人也是位剑术名家，不过天暮道人天赋极高，很快便青出于蓝，因此愈益狂傲，将师父及清规戒律全不放在眼里，终日带着两个师弟胡作非为。火霞真人一怒之下，将他们逐出门墙，江湖之上，从此又多了三个恶贼。

叶天见他们身影飘飘，转眼欺近，急忙推开墨丽，双链齐舞，一式“铁锁横江”，将三把长剑弹了回去，跟着将两条铁链当作软鞭来使，呼呼呼呼，运转如轮，时而撞到剑上，叮当乱响，时而砸到瓦砾，尘土飞扬，三人便在这烟尘中穿插往来，走马灯般围着叶天乱转。墨丽趁这时候将伤口草草包扎一番，忍痛站起身，本拟寻机再助叶天一臂之力，怎奈四人武功俱是一流，连个缝隙也未给她留下，虽然有心，却是无力。

这般僵持了半晌，三个道士忽然散开，天暮疾攻三剑，在叶天前、左、右分别幻出一个光圈，便在月夜，仍是清晰可见。与此同时，天威身形暴起，扑向墨丽，天穹则贴地一掠，扑向徐瘦竹。这下事发仓促，墨丽正聚精会神的观战，时刻寻觅良机出手，却不料天威反倒先撇了叶天，扑向自己。若在平时，她虽然未必抵挡得住，但只需飘身一退，便可躲开，但现在她左腿负伤，甫一屈膝便觉剧痛袭体，不由得低哼一声，向前跌倒，天威趁机一剑刺去。

叶天还以冷笑：“这么说，道长也明知我是我，他是他？”天暮道人灼灼的目光笔直的照在他脸上，不再作任何回答。叶天叹了口气：“惠王府已无能人，却将道长请了出来，不过阎王爷未必便能回答我的问题，所以还是留在阳间的好。”说着话迈步上前，铁链拖过残砖碎瓦，发出嗤嗤的响声。

天暮道人仍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僵尸，只是一双瞳孔之中，渐渐射出骇人的寒芒。叶天在距他一丈远近的地方停住，这是他铁链所及的距离，而天暮道人的剑虽长，若不挪动身体，终是永远伤他不得。

叶天手腕一抖，铁链犹如一条乌黑发亮的巨蟒，往他当胸咬去。天暮道人的双脚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丝毫不作闪避，就在链头及胸的刹那，他背后的长剑陡然到了身前，虽然不宽，却像一面结实的盾牌，扁平的挡住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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