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公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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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钩点燃香,依旧往地上一插,提钩在手道:“上次一战,岳某至今未能思索出叶公子剑法中的破绽所在,即便这次岳某胜出,也是占了你负伤的便宜,所以岳某让你三剑,只管攻来。”叶天料得今日实难幸免,若能死在岳如钩手上,倒不失为最佳结果,当下赞了声:“好!”贴地一滚,抓住剑柄,飞身跃起老高,正要挥剑,突然四肢一软,再也动弹不得,“扑”的一声重新摔回地面。不只是他,在他身后的孙先河父子,甚至包括被点了穴道的欧阳菲菲,也均晃晃悠悠的跌坐下去。

岳如钩惊诧莫名,寻思:“我尚未出手,他怎便摔了?而且连同后面诸人一并跌倒,莫非……”不由得望向路九重,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路九重“哈哈”大笑,眯起双眼,盯着香头那点星星之火,道:“一炷七里香,万人齐断肠!”大凡江湖中人,都知道“七里香”是西域藏教密制的一种毒香,点燃之后,香气一旦释放出来,霎时可传七里,无论人畜,闻到香气都会气力散尽,一个时辰内休想恢复。叶天四人位于下风处,自便无一幸免。

岳如钩面色立变,右足在地上一拂,荡起的沙土像波浪一样扑打在七里香上,转瞬埋没。路九重阴谋得逞,不再理他,看向孙先河道:“孙堂主,你威风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吧?”孙先河受制于人,不敢强横,当务之急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保住性命,于是不动声色的道:“快剑堂与贵帮无冤无仇,路帮主何故如此?”路九重眼珠一转,指着叶天和欧阳菲菲道:“跟他们有干系的,今天都休想活着离开。”孙扬抗声道:“路帮主若迟来一步,我爹爹早一剑杀了那小子,难道路帮主看不出来我们是对头,而非朋友?”

岳如钩复又挡在叶天身前,横钩怒喝:“张度山,你定要与岳某为敌吗?”叶天立时恍然:“哦,原来是他!难怪易容之术如此高明,那天他假扮菲菲,我一点也没有发觉。路九重将他和岳如钩双双请出来,可谓不惜血本了。只是奇怪,他为何不把力气花在菲菲身上?只需求得菲菲谅解,送她返回神剑岛,再向剑帝夫妇赔个罪,不比他杀人灭口容易得多吗?”正满腹狐疑,只听张度山厉声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他害死了我的朋友,我便必须杀他报仇。”

叶天愈发奇怪,问道:“你朋友是谁?”张度山冷然向他望来,一字一顿的道:“李——温——侯!”叶天“唔”了一声,心道:“那次他扮成徐瘦竹,用‘摄魂术’将我送入大牢,便是为了帮助李云开,可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过命的交情!”张度山见他不语,愈发恼怒,怪啸一声再次扑上来。

七里香的功效只有一个时辰,路九重担心夜长梦多,喝令手下道:“还等什么?把他们全给我杀了!”双掌飘飘,与张度山一同攻向岳如钩。欧阳菲菲心下大急,娇声叱道:“你们……你们还真要杀了叶大哥不成?”然而没人理她,黄沙帮的帮众已像潮水似的扑上前来。

忽听破空传来一阵清笑,不知又有什么人驾临永乐城,张度山和路九重俱是一呆,循声望去,只见巍巍的土台上,站着一名锦衣青年,月光照在那张英俊的脸上,说不出的亲切温暖。

叶天大喜,心道:“宋、夏那场大战之后,永乐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吧?”欧阳菲菲已忍不住欢声叫道:“二姐夫,快来救叶大哥!”在这时候,她心里仍只念着叶天。

那人正是“一剑江南”萧见月,他“哈哈”一笑,身子陡然飘起,锦袍就像一张鼓满了风的帆,载着他朝这边飞来。与此同时,土台后面转出一匹乌骓马,皮毛像缎子一样光滑,又像这夜色一样漆黑,马上之人,正是叱咤江湖的萧大少爷。再后面又是一乘马车,车厢十分宽阔,门窗紧闭,驾车的却是两名小僮,看上去至多十二、三岁,其中一人抱着把五尺长剑,雪白的剑鞘,飘扬的剑穗,江湖上稍有见识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是“帝王剑”!

欧阳菲菲彻彻底底的舒出口气,路九重和张度山则完全被那把剑震慑住了。萧见月从上至下,一剑劈出,路九重这才回过神来,急往旁闪,然而萧见日的宝马也已撞到,刀光闪处,将路九重一劈两半。黄沙帮众人吓得心胆俱碎,帮主已死,他们还为谁卖命?齐发声喊,四散逃去。只有张度山在岳如钩及萧家兄弟的包夹下,无路可逃。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掀,走出两个人。其中一名女子,叶天认得是欧阳诗诗,另外还有一名须髯飘飘的老者,大约五十多岁,气度优雅不凡,右手拇指戴着枚翡翠扳指。欧阳菲菲叫了声:“爹爹!”老者向她望来,脸色十分严肃,大有责怪之意。他正是欧阳菲菲的父亲,江湖上的头号人物——“剑帝”欧阳雨。

欧阳诗诗飞奔上去,一把抱住妹妹,泪流满面。

岳如钩身子一斜,用钩尖点他咽喉,灰衣怪人左手五指搭住金钩,右爪翻出,疾抓他胸口。岳如钩错步后退,挥钩横抹,钩他双腕。灰衣怪人借机一滑,十指箕张,竟转而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叶天抓去。他的身法和招数都诡异无伦,隐隐似含着一种阴柔之气,时如弱柳扶风,时如婆娑起舞,确切的说,这种武功更适合女人使用。叶天虽不惧死,却暗自惊奇:“他的武功更在路九重之上,莫非也是路九重请来的杀手?但英雄榜上的顶尖高手我均已识得,他却是谁呢?”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岳如钩又缠了上来,金钩“呼”的砸向灰衣怪人肩头。他眼见灰衣怪人双爪到了叶天面前,救应不得,便行此险招迫他回防,灰衣怪人若是不理,执意毙叶天于爪下,那便来不及化解岳如钩这一招,他可不愿用自己的一条左臂换叶天性命,当下倏地一转,迅速退开。

欧阳菲菲气得脸色煞白,本待骂他,却嘴唇颤抖,吐不出一个字来。孙先河继续厚颜无耻的道:“路帮主若是不信,今日我便当着诸位的面儿,取消婚约,快剑堂与神剑岛绝无半点瓜葛,说起来,倒应该感谢路帮主呢。”路九重皱起眉头,似乎有所动摇。孙先河趁机道:“请路帮主把解药给我,让我亲手杀了那对狗男女!”他这么说,无非是要路九重放心,一旦他沾上欧阳菲菲的鲜血,便永无退路可言了。

路九重怪眼一翻,尖声道:“我杀他们易如反掌,还用你来帮忙?休要再做美梦,都去死吧!”五指从袖中探出,铁钳般扣向叶天喉咙。此时的叶天和欧阳菲菲相互望着,眼神淡静如水,在场的人,没一个不想要他们的命,既然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力,那么何不坦然些呢?便在这时,金光一闪,路九重的手闪电般缩了回去。只见岳如钩横在叶天身前,锋利的钩尖,还挂着路九重的一片衣袖。

路九重怒道:“你干什么?”岳如钩从怀中摸出个黑色口袋,丢在路九重脚下,道:“定金还你,这笔买卖我不做了。”路九重哼道:“不做便不做,也用不着你做,让开!”岳如钩脸色一沉,杀气骤现,一步步逼向路九重,道:“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所以,在我岳如钩不想杀他的时候,谁也不能动他。”话音未落,就见一条身影轻灵疾进,双脚均不沾地,十根手指便如十支钢锥,往岳如钩面门插到,正是那灰衣怪人。

叶天笑道:“眼神。”孙先河皱了皱眉,狐疑道:“眼神?”叶天道:“对,其实人的眼睛有时候比嘴还会说话,只不过并非谁都看得懂罢了。那天在我清醒过来之后,菲菲说了那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我便猜到自己昏迷之时必定出了什么事,但我并没有纠缠追问,只因我从菲菲眼中看到了焦虑、无奈,还有坚定。”孙扬叫道:“难怪当时你毫无反应,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放得开。”叶天道:“在你们的监视下,我和菲菲一天说不到两句话,但每时每刻,我们都保持着眼神的交流,比如在我咳血的时候,她会流露出关切;在拿药给我的时候,她眼中盛满了希望;在她晚上回帐篷前,又会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欧阳菲菲用心的听他说完,一时之间,泪眼婆娑。叶天恰好瞥见,笑道:“当然,在她因幸福而激动的时候,便会流泪。”孙先河沉声道:“如果死也是种幸福,老夫便成全了你们!”一言甫毕,欺身而上,“唰”地一剑刺出,叶天急欲招架时,剑身却倏地消失不见,仿佛孙先河只是徒手空拳,在那里对着叶天胡乱比划。叶天心念电转,但觉肋下凉意忽侵,忙侧了侧身,“嗤”的一声轻响,方才消失的剑身陡又出现了,并且划破了叶天的肌肤。

叶天心下大骇,不由啧啧称奇:“剑出有形,剑去无踪,这才是真正的‘无影剑法’,当初在金陵看孙扬施展,我还没有如何放在心上,此时一见,果然非同小可。我看不清他剑在何处,却如何防范?”心中想着,手脚却不敢怠慢,长剑一指,往孙先河臂上刺来。孙先河提剑招架,未待相撞,叶天已倏地收剑,转而挑向他鬓角。叶天受伤痛困扰,虽然剑法依旧精奇,却使不上力道,因此不敢与孙先河兵刃相交,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变招。这样一来,他自然格外疲累,既要抢攻又处处避让,岂有不败之理?久而久之,孙先河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将“无影剑法”最上乘的招数连绵使出,叶天但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剑身忽隐忽现,剑光忽闪忽熄,他却不能招架,只能依据孙先河出手时的方位来判断剑势走向,再决定如何躲闪,难免大亏特亏。终于,在一次判断失误后,冰冷的剑尖直抵胸前。叶天迫不得已,挥剑上撩,同时身体后仰,“当”的一声,两枝长剑总算极不情愿的撞在了一起。

路九重冷笑道:“你跟这丫头不是订了终身吗?怎能说没有干系?”孙扬一时语塞,忽听父亲朗声大笑,直笑得众人错愕不已。路九重厉喝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孙先河十分欢快的道:“看来是路帮主误会了,实不相瞒,对于这门亲事,孙某一直极不情愿,试想欧阳小姐对叶天那小子一往情深,两个人多半也有了夫妻之实,我们孙家虽算不得名门望族,却也不至娶这样个媳妇来败坏门风吧?”

那怪人今日穿了身灰衣,看上去顺眼多了,不过在他望向叶天时,眼中总带着那么一股阴戾之气。岳如钩目光盯在叶天坠落的剑上,淡淡说道:“看来你又负伤了?”叶天苦笑:“已经成了习惯,一天若不中他三刀两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形势如此严峻,他却仍谈笑风生,这让岳如钩又对他添了几分敬意,叹口气道:“我以为你该痊愈了,竟没有带香。”回顾众人道:“哪个有香借岳某一用?”

都是出来杀人的,怎会把那东西带在身上?众人面面相觑,无一答言。却听路九重“嘿嘿”一笑,探手入怀,果真摸了支香出来,道:“幸好今天是十五,我带了几支,但用无妨。”岳如钩接过来,发现比他的线香略粗略长,便掐断一截,道:“我不想占任何便宜,岳某的规矩,路帮主想必也是知道的,在这支香燃尽之前,任何人不得插手,但是请你看管好这位姑娘,今天我不希望她继续捣乱。”路九重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吧。”

叶天只觉胸口剧痛,拿捏不住,长剑呛然坠地,人也仰面栽倒。孙先河手腕一振,便要取他性命,却见一人疯虎般扑了上来,探手抓住孙先河行将刺出的长剑,叱道:“身为尊长,却乘人之危,你还要脸不要?”这人自是欧阳菲菲,她早已看出叶天力怯,终究不是孙先河对手,便即做好同死的准备。此时她横眉立目,面若寒霜,握剑的手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却了无惧意,看上去也着实令人惊骇。

孙先河出指如电,迅速点了她穴道,一把推开,道:“你不嫁扬儿,那也罢了,但这小子盗我剑谱,抢我儿媳,今日我必杀之!”挺剑又要下手。霎时之间,欧阳菲菲万念俱灰,二人经历了千辛万苦,到得今日,终将苦尽甘来了,谁又成想会是这种凄惨的结局?

孙扬气急败坏的道:“贱妮子,果然是要同这小子私奔!你们还是做对死鸳鸯好了。”孙先河迈步上前,剑尖指地,凛凛的青光正照在叶天脸上。叶天料得此战在所难免,垂头道:“菲菲,你先退开,我来对付他。”欧阳菲菲迟疑着道:“可是你的伤……”叶天笑道:“生死由命,你怕吗?”欧阳菲菲脸上立刻现出坚毅的神情,摇头道:“不怕!”退到一旁,目光柔和多情,痴望着那个令她心跳的男人。

孙先河与叶天相隔不到两丈,虽然他一动不动,叶天却知道这绝不是个安全的距离,孙先河蓄势良久,一旦暴起发难,必然石破天惊。但是孙先河不急于动手,而是悠悠的发问:“这七日之内,你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用什么方法达成了默契?”

便在这时,他们住了多日的那顶帐篷突然起火,哔哔剥剥烧了起来,火光冲天,硝烟弥漫。跟着空中划过一声尖锐的唿哨,无数条黑影齐向这边扑来。孙先河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心下大感骇异,顾不得杀叶天,飞身退回到儿子身旁。

那些黑影转瞬即至,足有二、三十人,俱都身着黄衫,杀气腾腾。欧阳菲菲身不能动,转动眼珠看去,欢喜的道:“来得正好!”叶天苦笑道:“不过是从狼口落到虎口,有什么好?”欧阳菲菲自知失言,急忙闭嘴。

“哈哈哈。”随着一声朗笑,并排走出三人,中间的老者正是黄沙帮帮主路九重,在他左右,却是岳如钩与那怪人。看到他们三个同时出现,孙先河的脸变成了一片铁青色,暗地里已做好了随时带儿子逃走的准备。

叶天翻身而起,拉着她的手道:“走吧。”欧阳菲菲撒娇似的往他身上一靠,道:“我肚子痛,你背我。”叶天轻轻揽住了她,笑道:“你骗得了那两头蠢猪,却骗不得我,再跟我无赖,便把你送回帐篷。”欧阳菲菲嘻嘻而笑,两个人手牵着手,踏着皎洁的月色,往北门而去。

正行之间,叶天蓦一抬头,却见前面影影绰绰站着二人,瞧他们脸上那愤怒的表情,便好像叶天掘了人家的祖坟似的。叶天握着欧阳菲菲的手一紧,苦笑道:“原来他们并不是蠢猪。”

最灰心的自非欧阳菲菲莫属,当她看清那二人时,脑袋里“轰”地一声,一切美好的憧憬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恨恨的骂了句:“拦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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