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游魂

冲突持续了一整夜时间的租界局面终于在第二天拂晓之前有所减缓。烧了一夜的大火也只剩下了淼淼尾烟。但是如果统计造成的损失，那可是让人震惊的。根据目睹了全过程的龚勤、龚俭兄弟等几个便衣童子军首领描绘，大火烧毁了几乎所有英法领事馆，及其附近的大片洋房。至少有百多名百姓死亡，伤者无数。至于洋人死伤，估计也不下百多人，只是清晨发现大街上没人来得及清理的洋人尸体，至少就有三十多具，还不包括大火中丧生的其他洋人。

消息传出首先引起震惊的自然是清朝地方官员，接下来是大清朝廷。将近半年之后，英法美等各国政府才得到了惨案报告，而当时的大清国内已经发生了巨变，半个国家都被义军控制，清王朝处于风雨飘渺之中，眼看着就要坠落，估计失去了控制国内局势的能力，列强也只好调整侵略政策，并试图趁火打劫，在中国捞好处，这是后话。

看来龚氏兄弟的工夫很到家，在民众陆续退出了不成样子的租界区，麦克受到张耿带领的家丁保护回到使馆区，看着变成了灰烬的使馆，以及官员居住的几座洋房，几乎要跪倒地上大哭一场了。在张耿等人安慰之下，麦克马上组织了幸存的居民，自然多数是洋人开始了灭火，救治伤员，清理尸体的活动。至于住房的整理却是花费工夫的活计，麦克只好请求张耿以及少数几个朋友帮忙雇人。

民乱发生之后，兵备道吴大人出奇的没有对陈县令发脾气，而是督促他迅速安抚民众，慰问双方死伤家属。至于后续措施，那得看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了，估计洋人会开大口子要价，到时候会有朝廷官员，起码是督抚下来处理的，自己可难以收拾如此大的残局。

“快想办法啊！”娇娇束手无策，却对着张耿瞪眼睛。后者哪里能不急，赶紧叫醒了几个童子军，快速赶到北园取来药物，自己却烧红了随身宝刀，对着还算坚强的嘟嘟说道:“我估计弹头留在了伤口里，必须把它挖出来，否则可是发炎危险，你能忍得住吗？”

对方点头答应下来，张耿不放心，还是让她含上了一根被毛巾缠绕的木棍子，然后将短刀深入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很快就探到了弹头。稳定心神，聚气于右手掌，在另个女子紧张着的瞬间突然手腕用力，一里带着血肉的圆球被跳了出来，一股鲜血喷洒，染红了张耿手掌。不顾姣姣询问，迅速扯了一团面纱，摁到了伤口上。

“是啥好东西，说来听听！”姣姣大姐不明所以的问道。

让张耿很意外，午夜之后突然听到西南面使馆区一阵大乱，叫喊声响成一片。睡了一脚的他急忙跳起来抓着一件外衣就冲出了南园临近南大门的住所，几个箭步冲到门房，对着慌乱的门房喊道:“快开门！”

一流火把先是向东，接着又转向了南面县城方向，噪杂声很快减弱下来。真不明所以，不愿意生事，关闭了大门回去睡觉，突然发现两个黑影闪现，迅速掏出了怀里的手枪，却很快被来者扑到了近前，认出了对方身段。转身带着进了门内，嘱咐门房没看到任何人，这才把娇娇和背负着的大弟子嘟嘟一瘸一拐进了自己卧房。迅速点灯并帮着把受伤的嘟嘟躺好，撕开对方裤管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啊呀，看来伤口很深，说不定伤了骨头！”

“对，他们人少，不要怕，杀啊！”又是一声咋呼和铜锣急促地响起来。顿时被激动的民众嗷嗷叫着冲了起来，前赴后继之下，第一道杂物遍地的防线被冲垮，人群扑到了敌人火枪兵阵地上，枪声、叫声，大刀挥舞，血花飞溅，一场惨剧在租界交界处发生了。

“关闭北、西两面城门，其他东大门、南大门只许民众出入，禁止洋人活动！”张耿亲自对差役和“团练”，也就是自己手下发出了指令，然后拉着陈县令登上了西北城楼，借着夕阳余晖，举起了单筒望远镜，顿时大吃一惊。

“传令:封堵东门、南门以及所有出口，不允许城内兵备道派兵马出城！如果遇到危险就动手！”看着外面的血战，张耿根据以往经验，马上做了预防。但是考虑到兵力不足，接着派出了三路密使，一路张园调兵绕到南城门进城；一路沿河北上，向黑蛇、潘镇长、韩保长他们暗授机宜；第三路却是直接让张皮梗带人潜入了有些混乱并显然伤亡不轻的民军队列，瞅机会下黑手消灭民众当面危险目标。

“有记录的死亡人数为九十七人，主要是英法两国的使馆工作人员、巡警、商人及其家眷。重伤三十七人，轻伤三百多个。估计还会有人报来死亡和失踪人员名单的！”似乎很有经验的麦克，不避讳张耿，向被米国领事馆武装人员保护赶来的领事汇报说:“财物损失无法估量，不仅是房屋建筑损失，据说有商人的财务被乱民洗劫一空，够惨中的！”

一天的帮忙之后，张耿真有些疲倦的回到了“张园”休息。本想洗个冷水澡睡一觉的，姣姣大姐突然钻到了他的房间里，递给他几张花花绿绿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张耿立刻大喜，小心问道:“是昨晚淘来的？还有吗？”见对方摇头，张耿躺会了床上，有些失望地说:“是好东西，只是可惜太少了！”

很快一支巡逻队赶了过来，领头的看清了情况，指着为首的一位惊讶问道:“这不是麦克先生吗，您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再说！”

这边刚把麦克等人安顿好，南门又出了状况，竟然有民军杀到了门外。当看清这洋人巢穴内竟然有华人牌匾，上写“张园”，立马引起了这对有些精疲力竭的队伍的议论。接下来有人竟然装着胆子敲打起大门来。很快的，门楼上探出一个脑袋，对着下面问道:“是谁？这里可是私人住宅，我家张大少爷不在这块，有事请明天再来！”说完脑袋是缩了回去，但是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却伸了出来，在下面火把闪烁的光影中时隐时现，自然让他们害怕起来，不一会就低声叽喳着离开了张园去了西面。

自己也没闲着，严肃对陈县令说明了自己安排不容变更，让他守好县衙即可，自己却悄然出了城门，只带了化妆过后的老白，以及两个白净的少年郎下了西城墙头，很快隐身在慢慢降临的夜幕之中。

正在惊慌失措的督战洋枪队、雇佣兵、临时组织起来的洋人武装步步抵抗，却不料身后突然有人惊呼:“不好了，领事馆起火了！”

见势不妙，法领事跑到了西面的英租界之内。失控的民众一番打砸洗劫之后，接着被有心人引导，转向了西面的英租界。早有预谋的英租界已经联合美租界的武装，沿着多国交界的险要地段修起了临时防线，缺少火器的民众被对方枪杀了十多个之后，顿时红了眼睛，却有些惊恐的停下了进攻脚步。

“乡亲们，杀过去，捣毁洋人的巢穴，讨回我们的土地和财富！”人群里突然又喊道。

没想到屁股后着火，英国领事等人急忙分兵救助，却不料还没到达火场附近，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队黑衣人杀进了几乎赤手空拳的敌军队伍。大火没救成，自己兵力可是大打折扣。看着被民众卷入人流失了踪影的人马，英法领事等高官急忙往北面跑，因为只有河对面米国领事馆似乎还算安全。不料想河上的桥板突然断裂，最前面的两个领事大人以及亲随嗷嗷叫着掉进了水里。后续人员哪里顾得救人，沿着河道往上游跑，终于有人跑到了张家南园，敲响了临近河道的北大门。

“谁呀？这深更半夜的，还让人睡觉不？”门房过了很久才打开了一侧的边门，灯光下看着一群衣衫不整，甚至有掉了鞋子的洋人，顿时大惊:“哎呀诸位，这是咋整的？你们是哪里来的？”门房一面往后退，似乎要关上边门的意思。

“别，我是大英领事馆的官员，你家张大少可是本人朋友，请让我们到里面说话！”一个人高马大，头发似乎被烧掉了一片，左衣袖隐约血迹斑斑的洋鬼子急忙解说。正在门房犹豫着，远处的杀声传了过来，顿时让丧家之犬一般的人群更加慌乱起来。里面突然有人喊道:“是谁在哪里？为什么打开大门？”

尽管没有答应响应起事和派兵援助，面对周保长派来的特使，张耿还是给与了一定暗地里支援:千两纹银；五十支洋枪并二千发子弹。

这边刚刚打发走了既有失望，也带着一些小激动的周家“义兴公司”的代表，知县又传来了紧急告急信件，马上带了有所准备的张猛亲自指挥的便衣队百多名精壮汉子杀了过去。还好最近租界被当地群众抗议搞得晕头转向，放松了对张园的敌意，这去到县城西门也算顺畅。但十多辆车马，满载货物自然引起了租界当局注意。听到消息的麦克马上派人跟了过来，一直跟着张家车队进了县衙才回来报告。

“你这老小子，关城门干嘛？自找麻烦呢！打开，放他们去东面和洋鬼子闹腾去！”当了解了城内局势，张耿立刻对知县提出建议，对方真有些焦头烂额，提心吊胆的，看着张家精兵到来，顿时有了胆气，马上下令城门守开门。大门开处，正气势汹汹的民众潮水般涌了出去，很快就湮没了正在与城外民众对峙的洋鬼子，以及征调来的当地巡差，局势哪里能够控制得了，进而人群杀进了法租界，外围那些薄弱的铁丝网和木栅栏那里是对手。即便是墙内几十十支洋枪也只响了那么三两声就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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