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归真

如今难得有了清闲的日子，周墨扬将随身所携的功法玉简寻了出来，一一揣摩体会。他拿起《太玄经》参悟起来，这来自仙家的通天秘法，每看一次便有一次新的领悟。

两个时辰后，周墨扬将《太玄经》收起，取出那篇《寄魂术》看了起来。这是保命的不二法门，假以时日，将之与幻影分身术合二为一，自己不仅多了条命，还多了左膀右臂，同阶之内谁是敌手？

悠然遐思半晌，周墨扬收起了身前的所有玉简。天色尚早，他起身扬声说道：“秋日气爽，大锤去山上走一遭！”茅屋内的张李氏“嗯”了一声，答道“我儿这是嘴馋了，早去早回。”

周墨扬将山羊开膛破肚洗涮干净，连汤带肉煲了一大锅。夜色降临，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陶盆进了屋子。屋内早已点燃了炭炉，甚为暖和。张李氏坐在竹床上，瘦弱的面颊上带着舒心的笑容，口中却责怪道“于这冰天雪地里狩猎，真是苦了我儿。”

“哈哈，无妨！”周墨扬大咧咧回了一句，便将汤盆搁在了炭炉上。霎时间，肉汤的香味儿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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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李氏偏首细听，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说道“又有鱼儿上钩了，我儿真是好本事。”当娘的眼里，儿子总是最好的。周墨扬随手放下鱼竿，拿着鲜鱼返回屋前，笑道：“且炖一锅鱼羹来下酒！”

张李氏轻轻颔首，却从竹椅上缓缓站起，颤巍巍的双手托着缝补好的道袍，神色中不无期待。见状，周墨扬稍稍迟疑了下，还是将鲜鱼放在一旁，上前双手接过了道袍。道袍破损处针脚密匝，缝补厚实。他随口赞道：“完好如初，真是好手艺！正好天凉用上。”

张李氏才将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却又微微一怔，急道“大锤，可是昨晚受了风寒，让娘来瞧瞧。”她那一双无神的白眸中，尽是关切。自知失言，周墨扬的心头没来由一乱，忙道：“是大锤在说笑呢。”他披上道袍，匆匆离去。身后的张李氏愣了愣神，轻叹道“我儿至今未成个家，都是娘没用！”周墨扬在灶房前止住脚步，想要出言劝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张口。

此处乃两国交界的所在，人迹罕至，野物甚多。那个大锤儿子想打牙祭的时候便借口上山，从不空手而归，她已习以为然。周墨扬哈哈一笑，出了凉棚直奔高山而去。

秋尽冬来，草木凋零，山谷中一片萧杀景象。直至大雪飘飞，四下里才银装素裹，凭添了几分的妖娆。这一日的黄昏时分，周墨扬从山上飞驰而下，手里还拎着一头野羊。不远处的池塘不见了踪影，便是门前的凉棚上，亦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他好似已忘了自己修士的身份，更没有施展法力来挡住季节的交替与这风雪的严寒，一切顺其自然。

那看似玄而又玄的道理，或许原本就这么坦陈于路旁道边的草丛砂砾之间，却随着匆匆奔逐的脚步而匆匆错过！万涓成水，长生又岂是一日之功，非九转而不可成就正果。其分别为返归质朴，顺从世俗，豁然贯通，与物混同，神情自得，灵会神悟，融于自然。忘却生死，方可修至玄妙的境界。

周墨扬抓起了身旁的坛子灌了一口酒，随后摇晃着那只翘起的脚，遥看远山，心境舒缓。少顷，他抚摸着从储物镯内取出的穿云剑，若有所思。当年的无尽海，碧波连天，佳人如莲！相见，难道只为道别？

秋来风凉，天高云淡；层林尽染，山谷斑斓。池塘上飘浮着落叶，寂寞片片；岸边鱼竿斜插，不见了垂钓者的身影。茅屋前的凉棚内，周墨扬以臂为枕，双目微阖。他身前摆放着一个酒坛子，还散落几枚玉简。

茅屋内的竹床上，张李氏拿着一块布料在反复估摸着尺寸，还独自念叨着“该为大锤儿添件秋衣了。床前的箱子里虽装满了新买的成衣，但又怎及娘亲手缝制的厚实呢！大锤儿体贴孝顺，却总爱一个人喝着闷酒。唉！儿大不由娘。不过，大锤说了，来年便去娶个婆娘，呵呵！”低低的念叨声与笑声从茅屋里传来，周墨扬慢慢睁开了双眼。

故而，周墨扬将修为抛在一边，不再行功修炼。日里，他不是在塘边垂钓，便是上山狩猎，或是坐在门前的石桌旁，听张李氏述说着曾经的往事；夜里，他独自躺在凉棚里，听空谷鸟鸣，观山岚渐起，然后拿着一枚玉简没看上几眼，便沉沉睡去。

“大锤！天已转凉，且将衣衫披上。”张李氏在呼唤她的大锤儿子。周墨扬应了一声，收回了游走的心绪。他伸手拿起鱼竿便往水中一刺一挑，随之水花轻贱，一尾鲜鱼飞上岸边。

虽不知那老妇人缘何如此，他还是跟着翘起了嘴角。当娘的所思、所为所喜、所忧，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或者说，她燃尽余生，只是为了陪伴着自己这个“大锤儿”多走一日。

念及此处，周墨扬又禁不住暗吁了下。张李氏眸中的白翳，乃五行不调而土沉木郁上火所致，并非绝症。几经迟疑之后，他提出来要为老妇人寻医问药。却不料对方的一句话，叫人无言以对。他原本的担忧，多了几分侥幸，还有几分愧意。

那老妇人说“眼瞎了，心里头亮堂了。耳聋了，天地清静了。等到娘老糊涂的那一日，睡梦就踏实了。”有人云：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神将守形；还有人云：眼不见耳不闻，心境宁和，顺应正道，便可修得长生！此乃仙境幻象中的仙人所言，自有一番玄妙莫测。而来自一个贫苦农家的妇人，无意说出的粗俗话语，竟暗合大道要义！

周墨扬回首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一件道袍缝补了三日，张李氏依然如此的细致耐心。怪不得张大锤念念不忘娘亲，有人疼爱着呵护着的日子，真好！

暗吁了下，周墨扬转向水塘。涟漪层层，鱼儿游动，却唯独没有上钩者。他将鱼竿插在塘边，抬眼远眺：山谷幽静，白云意懒，天地悠然。

如此这般已过去了两月有余，周墨扬体内的修为只是勉强回复到筑基后期。比起此前练气期的瞬间恢复，这一回进境之缓慢，有些出乎所料。看来要想提升至金丹或是元婴的修为，只怕还要费上一番功夫。而此事急不得，不妨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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