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困九重天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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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磅﹗啪――”,前方酒铺一阵杂响,卖酒的张大鲁被狠狠踹到地上,疼的是“唉唉”惨叫。一名衙役从酒铺走出促嘴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大爷我上你这吃酒是给你面子,还敢跟我收银子儿?”

“你有没有看到?本大爷可是在衙门当官的。”说完又提脚狠踹张大鲁一脚。“呸――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这样不知好歹,就抓你去衙门关。”

“我们走――”,抬脚踢人的跟着几位刚从酒铺出来的衙役,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衙门方向走去。

“不要再去了啦,忠叔很心疼啊……”展忠将膏药涂在展昭布满青紫、瘀伤的手臂上,抽着鼻子说道。

“忠叔没事啦,学会武功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才能除为恶不善,暴力伤害之人。”

“好好好,展忠等着三少爷来保护我。”

展昭咧嘴笑着回应:“我会的。”

展忠心里很明白,他家三少爷是尚未展翅的雏鹰,等哪天时间到了,他不放手也得放手了……

寒冬迎腊月,喜气未歇,元宵来凑热闹,人们过了个热闹平顺的一年――盼望来年能更好。江南多雨,入春后就像姑娘初点胭脂般娇羞动人,惹人醉。

春雨纷霏,几株新绿不畏寒月冷意,冒出枝芽,雨中撑伞之人仰头张望,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笑意。

展家庄口,展忠披着蓑衣在细雨中,砍掉老朽枯枝,“忠叔――”展昭站在庄口轻声喊道。

“三……三少爷……”,快一年没见到展昭,展忠丢了斧头,激动拉着展昭素蓝衣袖。

“忠叔,我……”

“好好好――啊我真是老糊涂了,让咱俩在这淋雨,快―快进庄――招了风寒就不好了。”

“忠叔,前些日子大哥、二哥有来找我;我有同他们提起,但那时尚未决定……”

“好好好――你有说就好了,先进庄再说。”展忠不给展昭再开口的机会,捡起斧头转身走上泥泞小路,“晚上要煮你爱吃的糖醋鱼、烧肉片、桂圆花糕……”展忠边走边笑着说。

霏霏细雨中展昭拉住展忠的手道:“忠叔,我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师父说要远行,修习武艺,我要与师父一同前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今日是要启程离开才回来跟忠叔说……”

“你才几岁啊﹗就要离家去到展忠看不到的地方。我舍不得……舍不得啊……”,展忠转回身站在细雨中,看着仍是孩子清秀样貌的展昭颤声说着。

展昭看着待已如子的展忠痛哭失声,他在细雨中掷伞跪下道:“忠叔,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请您答应展昭这个请求……”

――雏鹰终究是展翅高飞了――展忠站在展家庄口,泪不停歇,久久不离站着。看着细雨中的展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景佑二年―江凌府―,南显村郊外――

客倌里边请,驿站伙计热情招呼着:一身素蓝外衣,扎条白色镶玉腰带男子,“客倌,您要喝点什么?”

“来壶散茶即可,麻烦你了。”将手中通体墨黑之剑放在桌面上,男子撩衣摆而坐,温文儒雅的气质,让伙计很是惊讶﹗而不免多看几眼――这驿站来来往往江湖人蓬头垢面者最多,彪形大汉也不少,平凡如过江之鱼更是多。

他就从没看过这般温和有礼的江湖人,今日还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了。

“伙计―伙计――”

“来了―来了――”“今儿个是怎了?人还真是不少。”冒着嘀咕,伙计赶忙跑到门口。

“你们这可有小楼?白五爷,可是非小楼不歇息的。”站在驿站大堂入口的白衣男子将手中折扇收拢,“啪﹗”的一声拍在伙计额头上。

“白五爷﹗”一下子,驿站里像烧开的热水滚滚吵杂。

“白五爷――那不是陷空岛五鼠中排名第五的锦毛鼠吗?”

“听说他长得是美如冠玉有着玉面桃花相耶―嘿嘿――”

“咻――咻――”

“哀呦﹗……”惨叫声中,只见驿站里一人摀着下巴,口中血流如注;一人是摀着脸颊,倒地哀嚎不已。

“咻――”一颗石子硬生生崁入口中流血仍在哀嚎不已的大汉身前桌面上,一支断筷在石子旁旋转不休;众人看了皆骇,那石子都将硬木桌面打破一个凹洞﹗这要是打到人头上……,这还能活吗﹗

驿站大堂里个个是不敢再出声,确也是好奇﹗这掷筷之人是何人?能挡下这石子,可知此人武功跟白五爷应是不相上下!

剑眉怒张,白玉堂冷冷看着坐在驿站角落喝茶的蓝衣男子,胸口是烦闷更甚,他跟着徐三哥来“江凌府”收帐,本是想偷溜出来玩儿――没想到这徐三哥是一跟肠子通到底,“收帐就是收帐”,其它都没得谈。

这三四天拉着他东奔西跑,害他连个红颜、胭脂粉味儿都没看到、闻到,就已经是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甩了徐三哥来这驿站歇会儿,又听到这些不入耳的话。

正愁火没处发,既然想讨打――本五爷就成全你,谁知又被人从中打断。白玉堂怒意起;念头一动――身随心动、纵身而起,一抹白影闪过,众人只看到坐在角落的蓝衣男子后头已站着一位白衣贵公子。

“这位大侠――可否赏脸喝白某请的茶水?”手中折扇架在蓝衣男子右肩头;一杯白瓷茶碗稳稳置放扇身上头,白玉堂暗发劲力,要断那男子的右臂。

凝眉紧怵,展昭左手拿起白瓷茶碗,一回身,右肩一顶,折扇摊飞――左手茶水净往面前男子泼去,“唰﹗”手中折扇一摊,白玉堂将那茶水全数挡下,白色裹布靴底踩着的黄褐石板地上点点水渍。

沾水扇面直往下甩,石板地面水渍更甚,白玉堂怒极道:“你……你的眼睛真是好看。”话一出口,白玉堂真想当场死了……算了……

本是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敢插手阻扰我白五爷的家伙,却在看到对方――黑白分明大眼,清澈明亮微愠目光后,脑中随即闪出――“这双眼睛真是好看”这句话后,他就说出来了!

看着那双眼睛又更瞪大了些,不解地直望着他看,白玉堂瞬间就想到:陷空岛上那些只看到他就跑的猫,老是瞪大一双猫眼,虎视眈眈瞪视着他。

“猫猫……”

“啪﹗”手中折扇一拢便遮掩住自己的嘴,白玉堂神色尴尬、不发一语。展昭确也是愣住,面前比自己略矮的白衣男子,本是杀气腾腾,欲断自己的右臂,突然间却冒出那句话,又对着自己喊“猫”展昭对这变化一时觉得好笑――嘴角轻扬,笑弯了眉,眼眸微瞇,刚健脸庞瞬间温润柔顺许多。让白玉堂是直盯着展昭愣愣看着。

一群坐在驿站大堂中的人,皆是期待着会有一场精采好戏可看,但却是――二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那蓝衣男子还笑了,白五爷则是折扇掩嘴,神色高深莫测。

“五弟﹗我就知道你在这;这方圆百里应该只有你这匹白马吧﹗”徐庆大跨步走进驿站大堂,扬起一阵风沙。

“啊﹗是徐三爷﹗”“快快――快走――这徐三爷手劲特大,那手中二把铁锤可不是开玩笑的……”,一瞬间整个大堂走得只剩三人。

躲在柜台里的伙计看到后是:叫苦连天――帐都还没结啊﹗人都趁机跑了,他又不敢跟徐三爷要,真是有够倒霉啊……

展昭看到徐庆走来,本是想抱拳打声招呼――确不料,这徐庆竟是声未到;铁锤先砸了过来――徐庆吼道:“老五,这小子找你麻烦吗﹗”劲风扑面,展昭回身要拿桌面巨阙已是来不及,只好双臂交迭挡在身前,便要硬接铁锤――白袖佛面,清雅檀香迎风扑鼻。

“三哥,且慢﹗”白玉堂挡在展昭身前,折扇点在距离自己鼻梁几吋近的铁锤上。

“五……五弟……你是想死啊﹗差点砸到你﹗”徐庆被白玉堂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白玉堂手中折扇往后指去道:“这人没有找我麻烦,三哥你莫要错怪他。”

“喔喔……是喔﹗”徐庆微红脸讪笑说着。白玉堂头往后一撇,闪身,站到一旁。展昭还在愣神着,他真是搞不懂眼前这位白五爷的性情了。

“这位大侠,真是抱歉,刚得罪了。”徐庆抱拳陪罪道。

“三哥,我们走吧。”

“喔喔――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难怪刚那些人要跑了,展昭看着大剌剌走出驿站的徐庆。

“你叫什么名子?”折扇直指自己,看他这般无礼模样,本不想说出自己的姓名,但他刚才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展昭看着白玉堂道:“展昭,字:熊飞。”

剣眉微扬,白玉堂轻笑道:“展昭吗?还不错听。”

“我叫白玉堂,字:泽琰。”

“五弟天色快暗了,赶紧出来啦,我们还得赶路啊!”徐庆在驿站外头右手拉着缰绳站在一匹棕色马匹旁边吼着。

“好啦,我这就出来了。”白玉堂看着展昭道:“这石子之事,改天再跟你讨回来。”说完便转身踏步离开。

白玉堂走到柜台前,停住,从腰带钱袋掏出一锭金子放着,“这赔你,够吗?”

伙计冒出半颗头看着金子,“够够――很足够!多谢白五爷!”

展昭看着走出驿站的白玉堂,他会为了被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而伤人却也知晓自己让伙计蒙受损失也愿赔偿银两,心中对白玉堂的观感倒没有刚刚那般差劲了。

走到门口停住,白玉堂转身回望展昭,抿嘴一笑,白玉堂提气、纵身上马。

展昭拿起桌上巨阙跟着走到驿站门口,白玉堂坐在马上看着展昭,张嘴无声对着展昭说了“一句话”。

语毕,白玉堂复又仰头道:“哈哈哈――展昭,后会有期﹗”“驾﹗”白衣飒飒、扬蹄远去。只留下身后漫天风沙和那令人难忘帅气潇洒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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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的展昭――双拳紧握站在展家庄外,抬头望向埋葬双亲的山头,黑白分明大眼清澈明亮,眼瞳散发光采,隐含某种坚定不悔的信念。

至此后――展昭虽然还是会跟着展忠游江、游湖捕鱼,但更多时候都是在武馆修习武功,每天挑灯夜读,到后来索性住在县城武馆,三天二头才回庄一趟,每次回庄就是大小伤口不断,全身上下多处乌青红肿。

展忠叹气道:“还不是那县老爷下的令说:‘与其让他们在外惹事生非;不如纳入衙门在官府里头也比较好管束。’唉……”

“那为什么没人敢上衙门去告?”

“谁敢去啊――告上官府;要一层一层过,要是中途被发现拦下,那往后日子可怎过喔――”,展忠再次叹气、摇头,直往展家庄内走去。

展忠背着展昭一路快走往山下赶,“三少爷你醒啦,老奴看天色阴暗怕是要下雨了,才没叫醒你,想快点儿带你下山。”

“忠叔!我不是要你不要在自称老奴吗﹗你再这样称呼自己,我要生气了!”。

“呵呵――”展忠笑咧嘴,这展三少爷打小就对府邸帮佣、长工都很好,还常被大少爷骂“不成体统”,不过骂归骂,大少爷还是很疼这小自己一十五岁的弟弟。

展忠双手紧紧搂着展昭不放,刚看到时,他家三少爷就想冲上去找他们理论,可他们是官爷,哪理论的了什么啊……

“忠叔,我没事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展昭冷着眼看着那群人说着。回庄路上展昭都默默无语走着,让展忠是担心得不得了,快到庄口时――展昭才开口道:“忠叔刚那群人不是武外村的恶霸吗?怎他们也可以当官爷?”

展忠呵呵大笑道:“我们江南这什么没有,就鲜鱼儿最多,种类最多样儿,你从小就跟我游江、游湖捕鱼,怎会不知道鱼儿新不新鲜呢﹗你这小子――”。

“嘻嘻――哈哈――”展昭不料计谋被识破,也跟着哈哈大笑。

“好好――好―忠叔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在自称老奴了,可好?”展昭抱住展忠佝偻宽厚背部,直把头往展忠背上扭。“呵呵呵――”展忠打从心底笑开怀。

天圣二年――展昭年方九岁――

从小展昭就是自己一手带大,并未婚娶的展忠一直将展昭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看待。

“忠……忠叔?”展昭被崎岖不平的山路震醒。

“忠叔,你看我刚买的鱼新不新鲜?”

“恩,新鲜、新鲜。”

“你连看都没看……”展昭气鼓红润双颊,嘟嘴念念有辞。

天禧五年――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郊外――

“展少爷――展少爷,你在不在啊――?”展忠一路走来是气喘吁吁,展家祠堂修建在一山头,居高临下。展老爷在世最爱赏风、追云,所以死后便葬于山头看尽大地、风、云。展昭的母亲也一同葬于此地。

拨开半人高芒草,果不其然看到展昭趴卧墓前石墩上头睡得正香。可怜这孩子刚出生,老爷就被马贼所杀,夫人生下展昭后因逢老爷去世打击,身体一直好不了,在展昭二岁时“积劳成疾”而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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