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剑试天下

小角两处被绞杀，而对方天元那一子又与周遭呼应，牢牢占据着主动，将他压得步步后退，此时已到了悬崖边上。

此时若进，则两三子之后，完全被屠掉。

若退一步，对方继续收官的话，败局也已经定下。

“只是一局，不能多一点时间吗？”

“只有一局。”殷泽道：“我其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能在这偷闲已经心有惴惴了。”

荀子闻言，沉默而了一下。

像是思考什么，又皱皱眉，抬眼仔细看了殷泽几下。

“你比以前着急了很多。”

在殷泽还没回话的时候，他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刚才下棋我就有感觉，只是现在更清楚了一点。”

荀子的语气有些严肃。

殷泽若有所感，没有满口胡言的打断他，而是同样捡起棋子，静静听着。

“刚醒来时候的你，下棋时能够平心静气，谋定而动，但是缺少一些胆魄，有时办法很多，却容易犹豫不决，这是好谋无断。所以和我下棋时，你棋路多变，加上底子也不浅，足可以把整局棋看在眼里。如果当时的你来下这一局棋，会提前一刻钟结束。”

“练剑之后，随着气血和体魄的增强，手握利器的时间变多，你的锋芒渐渐出现。这个时候的你是最好的状态，也是心性最佳的状态。你下棋有张有弛，锋芒时常含而不露，但却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手。保留了谋定而动，却没有了犹豫不决，是棋力最高的时候。”

“如果当时的你来下这局棋，会提前半个时辰结束。”

荀子似乎在回顾这半年的事情，也似乎是在给殷泽指路。

他的脸上满是褶皱，眼神却并不浑浊，反而精神内敛又不失睿智，从棋局看到棋手。

殷泽问道：“那么我现在是什么样的？”

“现在？”

荀子将殷泽那里的棋盒也拿了过来。

他从中取出殷泽的黑子，在已经没有棋子的棋盘上重新落子，第一手正是天元。

“你现在找到了自己的路。那是一条康庄大道，一眼便可以看到终点。这本是好事，说明你不会迷路，你会走的比所有人都快。”

“但，它却也是坏事。”

“你找到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的捷径，而沿着这条路走时，你的目的地看起来那么近，像是只要加紧几步就能到达，于是你急于求成，忘了自己的根基，也忘了像以前那样思考。”

荀子的声音苍老低沉，却突然像是洪钟大吕一样敲进殷泽的耳中，令他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后世只知道佛家当头棒喝，但此时荀子的低语，似要更胜三分。

殷泽很难形容此时的感觉，有点像是迷途知返，又有点像是梳理除了纷乱的棋局，还有点像是已经打碎了一直走不出的迷宫，亦或是从一片烂泥潭中脱身而出。

零零总总，似乎有相似的，似乎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感觉太过纷杂，让殷泽一时有些恍惚。

当他回过神来时，看了看对面。

荀子老头正在下棋，他一边一个棋盒，同时用黑白子给自己复盘，甚至好像还弄出了错误。

然后老人家仔细想了想，把几颗棋子提回，再次自己复盘起来。

殷泽知道，荀子不是看出了他有什么秘密，也不是突然变成了加强版的张良，而是他看出了自己武学上的缺点。

他这两天提炼的武学太多，虽然用心去学的不多，但仅仅几种也足够繁杂了。

毕竟他想做的不是学会那些三流武功，而是借助那些总纲，将它们升华成二流，甚至是一流。

那绝对是可怕的事情。

如果太易心法是他完全依靠自己创造的绝世功法，如果他对于易的理解真的有那么深厚，那么这些完全不是问题，它们再牛逼，也会在殷泽思想里被太易给镇压……但事实并非如此。

它们作为武学的话，已经被心法融合了，但是作为思想与总纲，还没能被殷泽镇压。

同时想太多东西，这导致的就是急于求成，在气息外显之后，被荀子一眼看破。

‘好在才刚刚开始……好在陷进去一点点就明白了。’殷泽再次露出笑容，‘这次下棋，收获不小。’

他看了看继续钻研的荀子一眼，缓缓起身，不发出半点声响的走到一旁。

·

“呵呵，你也和子路他们一样了，尽挑好听的说。”荀子摇摇头，将棋子重新捡回棋盒中，“我也不管你是从棋谱上看到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赢了就是赢了，没什么好推诿的。不过今天你既然来此陪我老头子下棋，也让我老头子看到了新的棋路，那就好事做到底，来和我把这局复盘一次吧。”

“这自然可以。”殷泽答应了，“不过复盘一次之后，我就打算回去练剑了，师叔您可不能说再来一局。”

“师叔承让。”殷泽笑了笑，“论棋力，我其实比不上师叔，只是借了这新棋路的优势。”

“你们年轻人脑子好，能想出新东西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可不是我想的，只是偶然看到的残谱，自己也没琢磨透，就拿来师叔这里显摆了。”

只因此时厮杀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阶段，而双方交手几乎是不停的翻盘，各种妙招信手拈来，已是当世最顶尖的棋局了。

然而这一局棋却没有传于世上，仅一人有幸得见。

那就是在外面趴在孔洞上的小童子。

良久后，还是想不到破局之法，于是他把手中棋子重又放回棋盒之中。

“是老夫输了。”荀子长叹一声，算是投子认负，“想不到这段时间你苦练剑法，却也没有将棋艺放下，反而别出机杼的想出了这天元开局，让这一次老夫输的比上次还要凄惨。”

他陷入了长考。

棋局在他眼中已经从之前的千变万化慢慢收束起来，只余寥寥几种推进的路线，但它们却无一例外全都是死棋。

他跟着荀子耳濡目染之下，对弈棋颇有兴趣，偶尔也得荀子提点一二。

虽然他的棋力只是初学者略高的水平，但也深深为此时的棋局吸引，屏息趴在外面，不敢发出声音惊扰二人。

一个十来岁精力旺盛的少年人，一位年逾古稀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在三尺棋盘上交锋着，神色严肃，竭力计算，只为争那寸许之地。

但只要亲眼见过这局棋的人都不会对此有丝毫小觑。

啪！

又一只落下，棋局已到了终盘。

而这一次，却久久未看见老者再次落子。

哒！

哒！哒！哒！

落子之声连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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