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虽然年未及冠，却早已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一方面，他作为靖远侯世子，青楼酒肆里奉若神明的人物，是洛都城响当当的公子哥儿。

另一方面，他隐姓埋名在“善济堂”行医，如今已是誉满天下的少年神医。

有此前缘，想来，对入伍一事，他应该不会排斥。

可是，走这条路的话，端木放渊又顾虑重重。

边塞苦寒，武将世家的子弟都不一定受得住，宝贝儿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去军营能做什么？

况且，就是夫人那一关，他也过不去。

当靖远侯将自己的想法正式提出商议时，不出所料，兰泽对娶媳妇这桩事拼死抵抗。

侯爷哪里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早有了心仪的对象，佳人一天不点头，他就一天不同意家里人议亲。

如此，便只剩下第二条路。

其实边塞太远，参军的话，洛都这边有御林军、城防营和长期驻扎城郊的东西二军。

东军又分东左军、东中军与东右军三路，西军和东军建制相同。

东右军中，有个特殊建制的第3师。那指挥使来头颇大，是奉熹皇之命，在里头挂着虚衔的太子殿下。

因着这个缘故，全大乘的世家都想把年轻一辈的子弟送进去当兵。

“小”兵们个个来头不小，这让仅为正四品的东军参将十分头疼。

而他上头的将军，对这些飞扬跋扈的世家少年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久而久之，这位参将也只能采取放任的姿态。

也因此，其他将士甚至洛都百姓，都将这支“清贵”的队伍戏称做“太子亲兵”。

当然，他们跟东宫里任着护卫之职的，真正的太子亲兵，却又不同。

端木放渊思来想去，觉得第3师虽然名声不大好，却比别的地方更适合儿子。

里头管束得没那么厉害，有靖远侯世子这个头衔在，也没人敢给他吃苦头。

这个决定倒是很快搏得夫人同意。只是这样一来，他想要锤炼儿子，让他尽早走上“正路”的初衷，也就背离得远了。

兰泽对父亲的新计划倒不怎么抗拒。

他想的是，反正都是混日子，军营总比太学好，东右军就在城郊，离医庐也近。

听说上头对“太子亲兵”管得不严，他时常溜出去坐个馆看个病什么的，倒比住在家里还方便。

只是，以后便不能常常去碧落苑寻他的阿竹啰。

可兰泽转眼一想，似如今这般日日相对，阿竹会不会早烦啦？

彼此拉开点距离，说不定，她反而会念着自己的好呢？

想通这个道理，他于是高高兴兴收拾包袱参军去了。

可是世间却偏有巧合，他成为“太子亲兵”不到十日，却在这只有男子的驻地里，看见那个万万不该出现的人。

这事说来不长，可也不短。

此番进入这第3师的，除去大名鼎鼎的靖远侯世子，还有殷家二房的三子殷眠齐。

二房的小姐殷眠椿因在身份上低了眠玥一头，便处处不与她待见，可她这位至亲的三哥就不一样。

殷眠齐与兰泽同岁，是那种典型不学无术、斗鸡走狗的世家子弟，早在几年前，就整日里只知混迹勾栏瓦肆。

他倒并非奸恶之徒，只是资质平庸，无心向学，偏又生在殷家这样的富贵窝里，自小娘亲溺爱，便养成这副扶不上墙的性子。

他与“殷眠玥”同是不讨长辈喜欢的，彼此之间，就很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情谊来。

不得不说，这殷眠齐还就是眠玥在殷府大院中唯一的“朋友”。

这个朋友和兰泽不同，在眠玥住进碧落苑的这两年里，他统共就过来那么三五回。

每一回，都是惹上不大不小的祸事，要来眠玥这处躲上几天。

殷眠齐虽觉得如今的眠玥似乎有些变化，可隔着面纱，他也瞧不出来什么异样。

每次闯祸以后，拉着眠玥哭诉一番，萎靡个两三日，眼见外头风平浪静了，便又重整精神生龙活虎地离开。

在眠玥看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堂兄，跟她以往所能接触到的人都不一样。

他闯的那些祸，譬如：

吃花酒时和人争姑娘争得大打出手，到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来头比自己大得多的皇亲国戚；

为接济刚刚认识的流落江湖的“侠客”朋友，偷出家里的翡翠狮子典卖，被当铺的人狠敲一笔不说，二叔发现后扬言要打断他的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每每说得满怀愁绪，眠玥倒都能当做趣事来听，觉得颇可以调剂生活。

当然，过后只要她得闲，也会暗地里出面帮他摆平这些“祸事”。

第二条，送他参军。

端木放渊虽非行伍出身，可都说只有军营才最能锻炼男儿。兰泽以前不是最爱缠着太傅大人吗，那可是当过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人物。

第一条，给他定亲。

等媳妇儿进门，他当了人家夫君，就不再是小孩子，总能约束约束这跳脱的性子。

这条路若是走得好，将来继承候位和家业的日子，说不定还能提前。

要说服爹娘与殷家结亲不难。

可要说服爹娘同意早已成为全大乘笑柄的“殷眠玥”进他端木家大门，嫁给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

却比登天还难。

可这两种身份，在他父亲端木放渊看来，都是不务正业的活计。

侯爷左思右想，觉得要管束好自己的儿子，除开他整日忧心念叨，尚有两条路可走。

他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着她。

靖远侯世子端木兰泽今年16岁，他完全承袭到其母的好相貌，又生得一副风流多情的性子。

这一点，他兰泽知道，眠玥肯定也知道。

她坚持不改变现状，在他看来，是尚不肯接受他的一种委婉的体现。

她完全不打算让父亲和整个殷氏宗族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对于外头将她传言得如何貌陋无德，也完全不在乎。

兰泽倒是决心非她不娶，可以眠玥现时的名声，想要嫁进一等一的靖远侯府，可谓天方夜谭。

可是没关系，离子先去世，才不到两年时光，他知道，她还不能忘了他。

兰泽其实从未想过让她将过去忘个干净，他只要她看到，他会永远在她身旁。

这样，就好。

眼见着及笄在望，她的娘亲缭清郡主已经在四下打听品貌相当的公子，连兰泽都有些坐不住地每每来探她口风。

可当事人却始终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两年中，眠玥独自住在碧落苑，对外依然是那副戴着白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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