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只是她们刚刚提到的术刺，不晓得这小子是否机灵，能不能逃过“小钰”的暗算。

事实证明，这术刺并不比眠玥高明。叶恒安一行人刚走，就有新的脚步声临近，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钝响。

眠玥心想，这多半是被打晕的蛮族世子。

术刺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弓箭手，然而，大乘的男儿也不是吃素的，被贺东川急招入宫的几位，都是军中以弓术驰名的人。

双方较量到后来，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落日弓”没能到手，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也变成自己在痴心妄想。太后回宫歇息后，一众后妃臣仆也跟着散去。

术刺心情低落，拒绝了贺东川喝酒的邀请，独自到御花园散步。

他低着头不辨方向，却是越走越僻静。正欲调头的当儿，前方花影摇动，似有女子的衣裙闪过，他快步过去，冷不防自斜里伸出支大棒，带着风声往他头上一敲。

失去意识前，他只来得及想：靠，老子可是未来的草原王！

再次醒来，他已躺在全然陌生的房间中，几丈远的地方，抱膝坐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

“你是谁？”术刺揉着后脑勺上的大包，疑惑地打量着陌生的少女。

这人，瞧着却不像看守自己的，那么他们是一并被擒的难友啰？

出现在宫里，又是这身打扮，在这洛都城中，他倒听说过一位：“你是殷家那个丑姑娘？”

“啊！小王知道啦！定是你们大乘既不愿将美人儿嫁去草原，又藏藏掖掖地不肯明说。这才硬塞给小王一个嫁不出去的丑姑娘。”术刺灵光一现，立即将整件事想通了七七八八。

“先说好！这个锅小王可不背！没有美人儿，小王宁缺毋滥，也是不会要你这丑姑娘的！”

术刺在草原上长大，性子无拘无束，说话更是直来直往。

眼见那蒙面少女没有理睬自己，他也丝毫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何错处，反而好奇地道：“你到底长啥样，不如取下面纱，给我瞅瞅？”

他见自己好说歹说，也都无人应答。盘坐的男子就地一滚，瞬间欺近到女孩面前。

未待身子停稳，术刺揉着脑袋的右手突然探出，目标直指对方脸上的面纱。

他倒要看看，这蒙面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眠玥武功尚未完全恢复，手脚却早已活动自如。她的小擒拿手，最擅长同人近身拆招。只见她左掌横切，刚刚沾上对方手腕，便化掌为勾，灵蛇般缠上男人的铁掌。

一时之间，气流急窜，手影纷乱，她脸上的那方白纱，却是分毫微动。

术刺连着数招进攻，都无法近得半寸。他口里“咦”了一声，诧然道：“你会武功？”

眠玥冷冷地道：“你既然已会滚动，何不滚去大门处看看，咱们能不能出去？”

还好，这人不是哑巴，可是……术刺将刚才的话仔细体会了两番，怒道：“你这是在骂小王！”

然而，气恼归气恼，他还是立起身子，到房间的门窗四周处摸索一遍，又劈出几掌，眼见掌风过处的地方纹丝未动，这才垂头丧气地道：“不成，出不去！”

其实，要想离开这里，也不是全无法子。这灵鹊宫虽然偏僻，也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只要站在门窗处朝外嚎上几嗓子，未必没有人来解救他们。

只是，这个法子，被他二人心照不宣地忽略掉了。

术刺检查完房间，复又坐回眠玥身边，继续刚才的疑问：“听说在你们大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被人发现便只得成亲，是也不是？”

眠玥扫了一眼眉头纠结的男人，慢条斯理地道：“不是。”

“啊？真的吗？”术刺还未来得及欣喜，一丝怀疑倒率先涌上心头：“这是为何？”

眠玥拔下头上的银钗，按动机括，使之变作一柄寒光闪闪的墨剑。

“倘若我将你杀死，咱俩就不算孤男寡女，而是剩下我和一具尸体。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不会成亲了。”女孩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道。

不知怎地，就算明知对方说的玩笑话，天不怕地不怕的草原男儿，却突然从足底冒起寒意。

术刺打个寒颤，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据他观察，大乘人都古怪得很，他如今虎落平阳，还是识时务些的好。

得不到大乘的美人，还是无数草原的美人等着他呢！莫为了逞一时意气，将小命丢在这里。

然而，过不了多久，术刺见对方没什么动静，便又壮着胆子凑上前来：“你真的是殷家那位？”名字他记不清了。

“你管我是谁？”眠玥终于被这“二愣子”给逗笑了：“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各不相干了！”

说罢，她站起身，试着催动真气，嗯，半个时辰已过，她业已恢复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眠玥沿着术刺走过的地方逐一摸索，这灵鹊宫不知是何地方，所有门窗都是由精铁所筑，只要外头落了锁，里面的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半柱香过后，终于给她找着一处靠窗的缝隙，那里的窗棂颇有松动。

眠玥用墨剑切断铁柱，将“逆川”贯注双掌，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连窗带壁墙，尺厚的巨石，竟被她生生地辟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走罢。”她简洁利落地朝术刺道，随即一猫身，头也不回地钻出房间。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术刺，将眠玥的行径全部看在眼里，此时的他，用震惊到无以复加来形容都不为过。

以至于，当宽袍广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闻声而来的侍卫宫人都纷纷上前询问，他还是一副张大嘴，不能回神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在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到底，是不是殷家的丫头？”

至于谁绑的他，又因何会被扔到这个古怪的房间里，倒被男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眠玥脱困之后，立刻施展轻功回到梓萁宫。

她退席的时候就曾嘱咐绿芹，如若兰泽问起，便告知自己于未时离开，最多酉时就会回来。

娘亲那边，就说她同靖远侯府的人在一起，让她们不必等待。

这个时间，恰好正是酉时三刻。当然，如果不出方才那档子意外，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她就可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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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关系，术刺还未醒，这里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再有人出现，她朝一旁挪了挪，决定先等药效过去再说。

话说这术刺被拉到校练场以后，太后妃嫔们尽都移驾到此，观看他同几名年轻将领的比试。

白腻得不似男子的手掌却在半空中顿了顿，终是缩回。

眠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接下来，那人渐渐走远，她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这时候，眠玥手脚已有知觉，只是身子依然发麻，内力也提聚不起来。

眠玥躺在地上，耳里听着她们的对话，也顺势厘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约是，因着她今日的座位紧靠申连熠，引起唤作“小钰”的少女嫉恨，要设计整治她。正好殷眠椿也不待见她这大房的嫡长女，便自告奋勇去当别人的帮手，再出其不意地将眠玥迷倒。

至于叶恒安，看似没有参与她们的计划。但“小钰”早就瞧准叶恒安会默认自己的行为，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有恃无恐。

放下术刺以后，有人打开近旁的木箱，眠玥再次重见光明。这回看到的，却是个内侍模样的年轻男人。

那人将眠玥和昏迷中的术刺并做一处，再收起地上的木箱。布置完这些，他有些犹豫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揭开女子脸上的面纱。

自进到这宫中来，桩桩件件都堪称离奇。好在眼下发生的这些，同申连熠与兰泽都无关联。

她自个儿的事情好办，等彻底恢复知觉与武功，想逃出这里，倒是不难。

而从她设计术刺的目的看，应该也有讨好叶恒安的意思。

眠玥退席得早，不知道之后的寿宴上，术刺那些大放厥词的话语。但也能听出，这蛮族世子必是得罪了叶恒安，才不幸成为“小钰”的另一个目标。

“还能怎样啊？”小钰满不在乎地道：“殷眠玥毁了名节，无论殷家还是朝廷，都巴不得立马将她塞给那蛮子。放心吧，少不了她一根头发的。再说了，嫁给蛮族的世子，总好过她在这洛都城里无人问津。”

说完，她大约是捂着嘴轻笑了几声，才招呼其余二人匆匆离去。

这三人之中，殷眠椿自作聪明，“小钰”心肠歹毒，那叶恒安，却是佛口蛇心。

眠玥独居在外，甚少与闺阁中人打交道，也就没有防备之心。

如今看来，不怨自己起初大意，这个跟斗，算是栽得值！

“嗳，做都做了。”叶恒安轻叹口气，似是无奈地道：“下一回，你可不许如此淘气了。”

在司徒府这位小郡主看来，这样挖坑设陷坏人名节，不过“淘气”而已。

“若是叫人发现……发现他俩在一起，殷眠玥会怎样？”临走之前，殷眠椿突尔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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