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你待怎地？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去对付几个小丫头，这算什么脸面？”女孩将他按回座位，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些人就交给我，你只需负责提供些奇奇怪怪的药粉便是，哈哈。”

本小姐正嫌日子过得无聊，可巧这解闷的人就出现了。想玩是吧，那我就奉陪到底！说好了，可不许哭爹喊娘哦！

兰泽要和母亲一道参加昭阳殿的家宴，眠玥独自带着绿芹退宫，今天晚上，她没有回碧落苑，反而径自去了殷府。

只见她笑盈盈地扣住殷眠椿手臂，将比她矮上半头的少女一把拽进屋内。

掩上房门的同时，又淡声朝目瞪口呆的人道：“我同眠椿妹妹有要事商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正在门外两人惊吓之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绿芹，却是紧走几步，亲亲热热地挽起殷眠椿贴身丫鬟的手。

又朝一旁那娇小的女孩眨眼道：“大小姐带回了宫里的点心，还有最时兴的绣样，眼下正和眠椿小姐说体己话呢，你们要不要去奴婢屋里坐坐？”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殷眠椿背倚绣架，眼看女子一步步逼近，不由露出如见鬼魅的表情：“玥……玥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刻的殷眠椿，已在心中将“小钰”怨怼了千遍万遍！不是说要七八个时辰才能醒来吗？

这才过去三个多时辰，殷眠玥居然就能出现在她房里。

她平日里再如何气焰高涨，可也只是个年纪尚幼的闺中女子，做下那般亏心事，早已经心头打鼓。

再怎么强自镇定，也难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眠玥见她浑身颤抖如筛糠，则不紧不慢地道：“那你是盼着我回来，还是希望我继续躺在灵鹊宫呢？”

“我当然希望……不不不！不是我！”殷眠椿舌头打结，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是奇了怪了！她这个姐姐向来胆小畏缩，今夜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变得咄咄逼人，迫力十足！

“怎么，做得出陷害自家人的事，却不敢承认么？”眠玥冷笑一声，继续逼近。

“陷害你又怎样！”被逼到退无可退，殷眠椿突然回光返照般大声嚷嚷道：“咱们殷家不只有你，还有我！凭什么你一人不好，外头的人都尽说殷家的女子扶不上墙！我不是殷家的小姐么？我哪样不如你！”

不知不觉间，她将满腹委屈一股脑倾倒出来，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

“哦？我这样不好，你却还越不过我，是以，心有不甘？”眠玥停下脚步，语气愈发地冷。

然而，这句话，在殷眠椿听来，却似火上浇油！

只见她握紧双拳，歇斯底里道：“咱们殷家的女子，在以前，那是何等荣耀！哪一个嫁的不是皇子皇孙，甚至入主中宫！到你我这一辈，怎地就处处比不上别人！”

她激动得胸口起伏，咬着牙道：“咱们都是今年及笄，我娘好不容易说下门亲事，对方也仅是贵妃娘娘隔房的堂弟，如今不过领着从五品的武职。可我听说，大娘竟有意将你许给靖远侯府的小世子，未来端木家的继承人！而且……而且有人看到过你们俩在一起！你的娘亲是郡主，你也只比我大半岁……长房长女了不起啊！你何德何容，做什么众人眼中都只看得到你！我便哪里差了，要事事被你踩在脚下！”

不知为何，那些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东西，在今夜终于不吐不快，悉数叫喊了出来。

听到这诸般的控诉，眠玥摇摇头，心下里一声叹息。

在殷家，她刻意隐瞒行藏，无论外面的闲言碎语如何，她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却不曾想，自己不问世事，到别人眼中，也未必没有罪责。

她同殷眠椿接触不多，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佩服殷家长辈相人的眼光！

殷眠椿说，她是因为出身，才事事被眠玥踩在脚下。

事实上，在殷家，只要是嫡出的女儿，自小便会得到家族的悉心教育与栽培。

长大以后，族中长辈会视其所能，或送入宫中，或与诸王府结亲。

即便是庶出，只要超尘拔俗，也不是没有出头的可能。

这样的女子，一旦嫁过去，不说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即便只是成为一府一姓的主母，也是殷家在外的有力臂助。

反之，对于没有助益反添祸乱的人，即便没有受到家法严惩，也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更谈不上半分扶持和抬举。

平心而论，殷眠椿长得挺美，虽然比起叶恒安还尚有不及，但在洛都这一众未出阁的小姐中，算得上十分出挑了。

然而，以她的个性，却实在难堪大任！

资质庸碌、个性张扬外露也就罢了，似今天这般帮着外人算计自家姐妹的行径，放在任何世家豪族，都是大忌。

再怎么式微，殷府百年世家，也不会任由殷眠椿这样的蠢货嫁到公侯王府败坏门风。

是以，才会暗示二夫人将她说与贺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辈，只盼早早将她打发了事。

只可惜，连她这种外人都看得出来的原因，殷眠椿却是懵然无知，只道自己于出身上被才貌平平的堂姐处处压制，才落到如此境地。

“那你今日陷害了我，就能得长辈们看重，也能嫁入靖远侯府么？”对于蠢人，眠玥懒得多费唇舌，连质问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提不起精神。

然而，她这方态度一软，殷眠椿却突而来了底气，竟是冷笑着道：“不能！但我就是解气！怎么着？”

她话音刚落，重重的耳光迎面而来，只一下，便扇得她涕泪四流，脑子里嗡嗡声不绝。

“你！”不意女子会突然出手，缓过神来的殷眠椿大怒：“我娘都没打过我！殷眠玥……”

这一回，她话未说完，第二记耳光又落到了脸上，紧跟着，是第三记、第四记、第五记……急风暴雨般的耳光接连而至，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眠玥连着扇了十几耳光，直到对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才自住手。

而殷眠椿那张瓷白的小脸，很快就变得又红又肿。

一开始，说不出话，她还能嚎啕大哭，到后来，连哭声都被掴到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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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跨过门槛，乍见里间的眠玥，她脸上一瞬间显出惊慌之色，随即猛然转身，瞧这样子，是想要落荒而逃。

没有任何人看清，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眠玥，是如何突然走到门口。

回到殷府，先去清风苑向娘亲请安，顺便解释下午的不告而别。接下来，她换上崭新的衣裙，于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走进殷眠椿的院落。

进入“堂妹”的闺房，里面只有两个洒扫的丫头，被她随手挥退后，眠玥好整以暇地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

半盏茶功夫不到，就望见殷眠椿和贴身婢女往这边而来，身旁还跟着个个头娇小的女孩，缠着问她进宫的见闻。

“怎么去了那么久！”兰泽一见女孩，几步上前，就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一旁的绿芹见此情形，红着脸悄悄退去。

“遇到点事情。”眠玥轻轻道。

自从上次在席凤楼不欢而散，他们已有数日未曾见面。此刻，在这小小的耳室中骤然相逢，彼此都觉得，心里的那股子别扭气，早已烟消云散。

既然遭到别人的暗算，在眠玥看来，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较痛快。那种哭哭啼啼地找人做主的行径，向来为她所不耻。

再说了，就算是殷家，估计除去娘亲，也没人替她做主。更何况那来头不小的叶恒安和“小钰”。

“叶恒安这等不知轻重的疯丫头，竟敢算计到你头上，看我不……”兰泽无不气愤地道。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眠玥轻咳一声打断。

看见桌上备好的凉茶，眠玥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将下午的经历简要地说出来。

听到申连熠顺利出了宣骐门，眠玥却不慎被几个少女掳走，更被人设计她自毁名节，兰泽又是咬牙，又是心疼地道：“早知会出这些个幺蛾子，你就不该跟去阿熠身边，他又不是没有武功！”

中午还是纸醉金迷座无虚席的繁华地，此时不过傍晚，就已人走茶凉，徒留一室空寂。

眠玥闪身进到后殿，在第三间耳室里，看到少年焦急等待的脸。

说完，又犹豫地问：“那个术刺没碍着你吧？”

他其实是想问，那蛮子有没有占眠玥的便宜，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想到那个二愣子，眠玥嘴角带笑，不以为意地道：“这个人傻里傻气，哪里有本事碍到我！”

太后寿辰，梓萁宫只是午宴的所在地。到晚间，便只有几位显赫的夫人和太后娘家的亲戚会参加昭阳殿中早已布下的家宴。

其余人等，于下午就退宫回家了。

眠玥离开不久，殿上的人大多移驾去校练场观看比箭，而早在术刺他们分出胜负之时，邹太后便声称要回宫休息，多数人也就随之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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