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身份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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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神山还没正式认她,却还是摆出了严父的架势:“我说这么办,就先这么办!”挥挥手,对一众下人们说:“你们该干什么就先干什么去!”

下人们得到命令,各自答应,纷纷退下。

孟神山又对柳茜儿说:“你先休息吧。”转脸对孟秋苓说:“你跟我走!”

孟秋苓眼圈倏地红了:“对不起,风哥哥,我……可没有一点想要伤害你的意思。”转身对岔道口的孟神山怒目而视,口中道:“我刚才说了,现在还是这么想:我是再也不想认这个没有人情味的‘爹爹’。”

白风急忙说:“你错怪孟门主啦。”

孟秋苓翘着下巴,皱起鼻子:“我哪里会错怪他?他本来就没有把真正应该放在心上的人放在心上过。”

“这些刀伤,都是吴月亭手下的人划出来的。”

孟秋苓大吃一惊:“为什么又是这个人?”

白风苦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呗。”

“因为我让你去夺武魁,他们反而盯上你吗?”

白风不想说谎,诚实点头。

孟秋苓对“玄秘太虚境”和“慕容家”这样的传奇事件了解不多,顿时只是感到诧异。蹙着眉头,一张秀气的小脸布满深思的神色。

孟神山主动走过来:“还是跟我走吧,去书院!”

孟秋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开脸,看也不看他。

“你柳姨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孟秋苓歪过脸:“她说过很多话,到底哪一句,我才不要放在心上?”

“关于女孤煞,”刚说起这个,孟神山就凝视孟秋苓的眼睛,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便接下去,“我相信你当然不可能是。”话锋一转,幽幽的语气说:“至于休你母亲的事情,那休书,不是我写的,也就不作数。”

“可我听娘说,你是签字同意了,她才走的。”

“我被你娘逼的呀。”眼见话要被谈死了,孟神山连忙丢弃了这个话题:“黑枭帮的三十六枭刀手可都不是善茬,虽然你的‘风哥哥’自保能力还不错,能够让我把他活着救回来,但是,眼下他身上这些伤口若不好好处理,耽搁的上药服药,发了炎,化了脓,再引发身体发热,对他本人来说,依然不是好事。”

孟秋苓有了软肋,想要负气,却不想白风受罪。扁扁嘴,她对孟神山说:“其他先不说,要留我在玄门的话,你要答应我:在风哥哥养伤的期间,不允许那个柳茜儿来打扰他,更不能来打扰我。”

孟神山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半晌才说:“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继续上一眼下一眼又打量数回,他的眼睛居然湿了。深呼吸一口气,堂堂玄门门主、中原武林的领袖,这才把热泪逼回去。

孟神山换了一张笑脸,热切对他们说:“来来来,先回我书院。”

孟秋苓说:“你的保证我还没听见啊。”

孟神山就差把她搂在怀里哄,低头哈腰,连声附和:“成成成,我让你骆浚清叔叔设岗哨在书院外头,距离大门三丈以外,非我命运,噢,不!”显然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宠爱得紧,他说着话,察觉不对,连忙改口,“没有你的允许,谁也不得擅入。”

一丝笑影这才掠过孟秋苓的眼睛。

可是,孟秋苓并不想立刻和自己的爹爹熟络,她假装没有感觉出孟神山的示好,只转身对白风说:“风哥哥,这两天,我可要好好服侍你。你这伤看起来都很严重,要好好休养、保养,以后才没有后患。”

白风有些讪讪:“呃,那个,秋苓,孟门主想要和你说话。”

孟秋苓根本不接茬,只顾自己说:“连饭菜都不能瞎吃噢。尤其红烧的东西,吃多了,以后,像这么严重的外伤,身上都要留好重印记的疤。”

白风于是苦笑:“有疤也是好事啊。”

“这是为什么?”孟秋苓不解。

“以后我若丢了,你好发江湖寻人令找我。”

孟秋苓怔了怔,突然驻足,笑到捂住了肚子。“哈哈哈……”她指着白风说,“难道让人家见一个人就脱去他的衣服嘛,哈哈哈……风哥哥,你真是好可爱,说的话好好玩,哈哈哈……”

“唉!”白风也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无可奈何对她说:“总之,这段时间,我就留在这玄门吧。”

白风养伤这段时间,真的除了胡大夫前来复诊,以及每日煎药的小厮要过来送药,包括孟神山在内,玄门的其他人真的没有一个前来打扰。

再说这个白风,虽然是个浪子,但是其实是认得字的。不仅认得字,孟神山收藏在书房里那些书,大部分他居然都看得懂。

提到看书,孟秋苓也是个专家。

取下一本《春秋传》来,白风和孟秋苓能够随便择一张,彼此谈论。孟秋苓会问白风感兴趣里面那一件事,又喜欢里面哪一个人,白风侃侃而谈之后,孟秋苓马上拍案,表示赞同。

他们把感兴趣的章节抄下来,两个人分别给这些章节做批注。

孟秋苓练的是颜真的小楷,圆润大气;白风反倒写了一手兰石行书,行云流水间满满的秀气。

拿着这些批注,读着上面的句子,又欣赏彼此的字迹,日子不知不觉就从中流逝。

白风还会弹琴。

孟秋苓知道这一点,派人告诉孟神山:立刻需要一张好琴。一个时辰之后,一把凤尾琴便被大总管骆浚清亲自送来。

凤尾琴的琴身做得和其他普通的琴并无两样,只是尾端刻意雕刻成了凤尾的形状。木质是最为难得的箜桐木,木质坚硬却又多细孔,配上最上乘的丝线,在任何一个地点弹奏出声音来,都能让琴声空灵动听得如同从幽静的山谷中传出来一样。

白风问孟秋苓:“你想听什么?”

孟秋苓仔细想,想完了,微笑道:“我要听《采薇》。”

“噢!”白风不由一怔,继而轻笑:“秋苓你熟读书卷,所喜所忧,果然与众不同。”

古朴琴声响起,低缓的调子奏出了沧桑的旋律。孟秋苓一只手托着腮,歪着的脸上笼罩上深远的忧思。她迷离的眼里,是不符合她年龄的愁绪。

远远站在书院之外的孟神山,在骆浚清的陪伴下,既焦急,又感慨。

他急,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女儿秋苓也没有认他的意思。他有那么多话,憋了十五年,这几天,想要全部说出来的渴望又酝酿得顶了天,但就是说不出。不仅说不出,天雪给自己生的女儿近在咫尺,他都不能随意去看一看。

他的感慨,则在白风、孟秋苓相处模式之间。曾几何时,他也渴望过向白风、秋苓那样,志趣相投、琴瑟和谐。但是,前着不慎,排斥了江东大侠,恨屋及乌厌恶起他的女儿,更因为被迫要去黄河边接亲、要在武林同道和玄门众弟子众目睽睽下被迫成亲,对天雪百般厌弃,将她冷落。岂不知,他这样做,最终把自己的人生理想统统伤害:原以为柔弱的茜儿,本性原来那样强硬。她通琴棋,擅书画,可是,精通这些的目的并不是要从中获得文化的乐趣,而是以此为阶梯,诱惑他,征服他,最后还要达到掌控他的目的。他当然不会被一个女子掌控,哪怕这个女子已然板上钉钉,是他孟神山发过誓要深爱到老的妻子!只是,事业仍在,志趣已毁,坐拥整个中原武林又怎么样?孟神山的人生已经满盘皆输。

从书院里传回来的消息,小姐对骆大总管送进去的凤尾琴颇为赞赏。

孟神山急忙问传讯的小厮:“小姐还说需要什么吗?”

小厮道:“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孟神山从座位上站起,走下来,满心急迫对那小厮道:“比如,白少侠伤势好了,需要补品。白少侠是什么体质,小姐想要给他补充点什么。还有啊,小姐和白少侠都来玄门好些天了,日常用品上还要哪些改进?”

那小厮奔回书院,没多久又回来:“门主!”

孟神山脖子都等长了,急忙答应:“你快说!”

“小姐说,白少侠的喜好简单,门主如果像表示,直接从简里尔后准备。但是——”

“但是什么!”

“小姐的要求,好像有点高。”

“能多高?”

“小姐说,她和门主的正室夫人一起长大的,”这“正室夫人”四个字,传话这小厮颇忌惮,说到了,声音突然降低,说完后,音量又重新恢复,“夫人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从今个儿起,吃、穿、用,她都很想看到门主贴心的安排。”

孟神山果然被将住。

天雪喜欢吃什么?她对衣物的喜好又是什么?他和她相处的短短时间,除了那些一无所知的时光之外,短暂的相处,大多数也只是她照顾他,顺应他,以她的存在,让他感觉到舒适、开心即可。

孟神山走来走去,兜了十几个圈,对那小厮说:“你且去,把骆总管的夫人请过来。”

韩梦瑶到了议事厅,孟神山就问:“天雪嫂子,你还记得吧?”

冷不丁的,突然提这一茬,韩梦瑶连连摇头:“多久之前了,我都快忘啦。”

孟神山一听就气:“到底多久,你就这么给我忘了?那时候,天雪对你多好,你这样,可真对得起她!”

“唉!”韩梦瑶非常不满,大声叫道:“说‘对不起’,也是你‘对不起’天雪嫂子好吧。从娶进门开始,你冷落她那段日子,你自己都忘了吗?不是姑姑背后使力,你就把人家休了赶出去。不过,最后还是把人给逼走了,难道这还是我造成哒?”

孟神山真想打人。

韩梦瑶昂着脑袋、歪着脸,把一张心宽了之后渐渐变圆的脸半边全送给他:“打呀,你打呀。”哼了一声,冷笑:“打完了,你想从我嘴巴里面套什么出来,我可就宁死不屈,一个字都不会当人情卖给你!”

孟秋苓一看,急忙道歉:“噢,对不起,风哥哥,我、我忘了你有伤,你、你不要紧吧!”

白风叹了口气:“你要是火气小一点,动作轻一点,大概疼得也会好一点。”

白风连忙拉住她:“秋苓、秋苓!”

孟秋苓一把挥开他:“干嘛,我不要和我讨厌的人说话啦!”

白风被挥痛了伤口,呲牙咧嘴。

孟秋苓眼皮子低垂,头略微一点,表示肯定。

柳茜儿“哈”地叫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看看孟神山,孟神山根本没有要帮助她的意思。再瞧瞧其他下人,其他下人哪个不惧怕门主的威严?更是个个忙不迭地躲开和她的直视。

柳茜儿这才完全明白:什么逍遥仙人的弟子?什么要为师父雪耻重新争夺武魁?竟然全部都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在骗自己!

孟秋苓快成了马上就要气炸的河豚鱼,如果不是因为柳馨园这个地方,她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呆,现在孟神山就是突然变出八抬大轿过来请,她都不要跟着这个所谓的“爹爹”走!

气呼呼奔出柳馨园,孟秋苓就往背离孟神山的岔道上走。

“你已经休了她啦,你已经休了她!”柳茜儿突然溺水了一样,猛地抓住一根漂浮在眼前的废旧稻草。

孟秋苓听了来气:“我和我娘的事,你为什么需要向这个女人解释!”

再说白风对孟秋苓可怜和强悍间的自由切换表示瞠目,孟神山也为自己这个女儿出神入化的翻脸神技感到十分愕然。

柳茜儿对付强者惯用的招式,就是一颗泪珠随时待诏一般,想要,马上就能挂出眼角,将落未落,泪眼盈盈的情状,十五年过去,依然可以打动孟神山那颗看起来坚硬的心。

“就算你的孩子被说成了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个词,那两个字都不应该戴在我的头上。我是孟神山的女儿没有错!”说到这里,孟秋苓那不失凌厉的眼神瞥了孟神山一眼,转过来,她又接续对柳茜儿说,“我的母亲在玄门时,位置可是一直高过你。”

“你、你说什么?”柳茜儿的脑筋这才转过弯来,“该不会,你是她的、她的女儿?”

“你……”她指着孟神山,又瞧瞧孟秋苓,“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孟秋苓好笑之极:“明明就是你一直在欺负我,怎么,到现在还要博同情?”

下人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但是,他们个个都有眼睛,个个都有耳朵,孟神山实在不想自己的家人再和唱戏的一样,在这些人面前倾情表演。他先低声呵斥孟秋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又对柳茜儿说:“你拘禁秋苓的事,暂且就算了吧。至于天雪和我,怎么就多了这个女儿,待我问清楚,再和你解释。”

“说我是你孽种,不如先看看你自己吧。当初是谁被一顶小轿从边门抬进了玄门,结果却一直在假充玄门正夫人。”

这可是一段早就该被世人遗忘了的历史。

柳茜儿又羞又恼,怒而斥道:“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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