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回:倚寒门阳暴谁怜 隐岵山月殒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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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她,怎不想起救过自己命的亲爹,门牙觉得人生里开启了另一扇窗。因为她实在难以应附两方面的逼迫:一方面是索车的,他们相对好些,无非是吵闹一阵,最多砸几锤破家当;来自万老大的野性就可怕了,不分昼夜纠缠着她(于身心之说)。于是她决定去找亲爹亲姑。

这趟她不但没求来援助,反而她劝她另觅一家过日子,让她拂意的是他们相好了。门牙走的时候,她说:“你要跟着姓韩的,别怪我不认你这侄女。”

门牙知道这条路难以疏通蔽障了,望着回山的路没有奢望众擎易举,却泫然泪流。回到韩家时,他母亲不见了。门牙砸开了门上的锁,找不着可充之粮,舀不来可饮之水。她明明记得一星期前离开时破缸里还有很多水,这是不是说明韩家不欢迎自己了?再回头想想,毕竟他们没有明撵,这是对自己莫大的尊敬,如果有天夜里他潜回来拉自己去外面闯荡呢?他可不会再去山里了。带着这样的企望,或说安慰和幻想,门牙决定茕茕驻守门庭,却很快等来的是万老大,索她去做女人、抵损失。

各房的这次打她口中知道门牙出山的情况后,对抹泪的她讨伐不绝,说门牙要落我房里横挡竖阻的,耗子都不会在窝里斗!这样倒好了,让一穷小子钻了空子了。又半夜三更出门呢!就为背着各房的。你也不打听实了,甩着一口袋奔别人家了,以后有人问起这事可不要说你是潘家六房的,我丢不起这人。你甩着一口袋子门牙能跟你回来吗?受你房里影响几十年,她不知道你用口袋装啥的?你咋不拉一板车去,也好把她拉回来。门牙没跟你提车的事,她提得出口吗?赶紧把那破车推去救她,别跟那小子折了命。你现在知道哭抹了,以为我们认为你是心痛门牙,准定想着在那高贵人家受的委屈呢!都多久了,门牙还不知咋样了呢?一人也是要一家,就是啥省了也省不了肚子、油盐柴米,要命就离不开这四大发明。防抢的两帮人不说,还有起邪心的不说,就那破房子,下起雨来都无处藏身。就是那有势人家处处能护着门牙,有心护着门牙,可人家就没有打盹的时候,除非收下门牙当女儿……

六房的哭道:“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除了这只要门牙在外面我心里一丁点地方就只有用来操着她了。”

“呸你娘的!”大房的又道:“上会儿还在向各房的卖弄骚劲呢!说不定那趟夜里出山搭拉了一男人去门牙那里找不着鬼混的地方,才用那么一丁点心思花费在门牙身上呢!”

六房的不但没对抗上,反而说:“你打我我还不泄恨呢!除非我倒了才撂得下这档子。我只差没反过来叫她娘了,生拉硬拽都不能让她回来,难不成要我跪下来不成?”

她们可看出六房的痛入方寸了,别再刺激她了,人命关天呢!赶紧问问还有啥瞒着的吧!六房的哭道:“你们就指望那有钱人家吧!人家一不跟姓韩的沾亲,二不带故,就是疏远的本家都不是,你们凭啥让人家承保门牙呀?我为啥不说出来?就是怕各位嫂子怪罪,还有七房的……”

大房的冲道:“别扯死人,说受罪的,还遇着啥困难了?”

“就死撑在那!那住的房子都是那有钱人家可怜的,挪腾出杂房让他们先住下了。除了一病娘和一没成人的妹,啥都没有。”

各房的摊着两掌嚷嚷道,好哇!一光杆儿,还栓两累赘,还有胆量裤子一脱就要组建家庭,他咋不连裤子都不要穿,不更省事吗?李无香还高唱那小子不错,今个才知道相出一光杆司令来了,尽命令在摇篮里长大的门牙了。那丫头咋那么贱呀?一条狗还拣一身光滑的毛呢!门牙选他啥了,让她那么着魔?这么大的世界没他落脚的地方还要死要活跟着他过,难不成那死丫头就选中了作孽的臭家伙?就他那又干又瘦的,准定也没选上。那她为啥选中他?我知道哇!只能说明那死丫头中邪了。你才用这套来装神弄鬼呢!还得往回捯起,她为啥这么拗呀?就是你们这帮搅事的臭嘴,有事没事捅那阖房门里的事,让她把自个儿的心锁起来了。老七不是男人跟门牙有啥事呀?七房的打野食跟她有啥关连呀?是呀,我哪知道,你问根上的咋对着我?我就问问她在六房受啥磨难了?现在门牙要灭顶了才想起有各房的,门牙打小时各房的想亲近一些,一到家就对她横鼻竖嘴的,都灌输了些啥?无非是要留神点、提防些?有啥可留可防的?能撬走六房宝贝女儿?我房里的根红苗正亲还亲不过来呢!就是,只要见我们跟她在一起,唯恐害她一样,就把当鸟儿养乎了,准定在没眼目的地方跟剪了翅膀似的。受啥摧残了?二三十岁了还牢牢抓住不说婆家,让她在路上遇见一生人都吓得变脸?在我房里受啥了?见天晚上伺候我这老妈子。你们这是说根上吗?就看不出她跟七房的一个样?我们只看出跟你一个样了,要不见着女人也心酥骨软的?对,就是跟我一个样,在六房几十年了,不像我像谁?可就是那丫头太像我了,要不让一男的几眼就回来没完没了搓腿,要不会跟着一穷得只有一臭家伙的?要是你那老头子把心思放她身上,没准跟你老头子一辈子呢!落你房里了我现在还谢天谢地谢菩萨呢!甭谢了,还是留着伺候你那几根老骨头吧!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却笑了起来,可刚出口就打住了声,即而她们都望着大房的。

大房的面容不愁不愠,不紧不慢道:“看来各房的都研究出门道来了,笑了嘛!大房里的老骨头就免了吧?实在拿不出手。”

她们又笑了(包括六房的),转而殷切地望着她,那么是耳提面命,还是一房看一房?先听大房的道:“这么看来门牙比各房的解放前料想的最差出路还不如哇!可不,跟一野男人走了各房的还眼不见为净。现在眼不见就不等于为净了,因为我们知道她的情况了。我们惦念着她,虽然是说笑烂肉罐子上起的,可这就是惦念!我们为啥不惦念别人的闺女送烂肉罐子?就是因为惦念不上。现在别惦念了,该舍了,得舍之间本来就是可以互通互换的,因为门牙是我们的女儿,因为日子还长着呢!摊上了,现在就得援手了。看来各家各户还有余粮,笑了嘛!这余粮让几根老骨头糟践了可惜,还是商量咋分担吧?各房的都做得了主吗?要不要回去跟几根老骨头通气?你们要出粮舍下了他们的风流债,这也是挺难的事!是人就好这一口,我那打咳的也一样,只要没断气。”

大房的说的够啰嗦的,也颇有笑料,她们不但没有发展下去,而且没有笑出来。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们知道凭房里的余粮去援助在世上啥也没有的四口之家谈何容易,连六房的也表现出免为其难的样子了。她这一表现,让她们更有情绪了,连老规矩也不看了,就紧盯着她。没准六房舍出余粮来了,她们心里还得斟酌再斟酌呢!六房的知道自己对门牙负有重大责任,也不可以把责任推卸到她们身上,在强大的压力下针对门牙提出的拯救方案是:救家不如救人,救人不如救心!

一经提出,得到各房的翕然、热烈地响应,因为不花费一粒一颗!如果按这方案付诸施行的话,准不定还有收获呢!她们现在多中肯大房的提出来的得舍互通、互换之道哇!大房的也没有反驳攻讦,反而回了六房的一眼。于是她们肆意说道,门牙为啥不跟六房的回来?一是怕回来受责怪,二是担心在六房受禁锢,三是怕别人在背后戳指……因为她跟七房的一样怀揣邪腻、羞明畏光。先得费出十倍的心劝她回心转意,然后再为她的终身大事劳神费力,在潘家任由她选,哪怕还没发身的,哪怕托家带口的就为她也得休……

她们离弦走板了,可见大房的仍没端作起来,反而见她竖起了耳朵,也搂扒不来了,除非把房里几根老骨头搬出来,可又有什么用呢?这茬都笑过几回了。

大房的抬头望了望红火辣日,道:“这事还得紧着,先把门牙接回来。各房的都去,接着了手就带她去县上看看,兴许不用花费,就能让她忘了那啥小子。这办法我想好了,就带她去看那店里的电视机。这电视机都要进入家庭了,她守着一个臭家伙过栏里的日子的话,我们再劳神也是没有用了。十准管用我不打包票,就我看了那一回电视机觉得这辈子没白活。我可不管束你们表心意不表,越多越好,就算是花在救济门牙身上,一边嗑瓜子,一看电视,当场死了也值。问你们当今还有比这样死还更快活的吗?”她眯上了眼,一副陶然、飘飘欲仙的样子。

…………

她们在荒山上劳作,有人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不知咋如月隐岵山一样偷换概念了、把门牙的事撇开了。这样比喻也是为引出下面四章回。

而门牙表示道:“我死也跟他在一起。要是我真找不到他了,我要死的时候就回山里,算我看你最后一眼了。”

不知道被母女悲痛的情景所浸染,还是为一对年青人的爱情所感动,总之女主人又表示全力保护门牙,那帮闹事的来了抓派出所去。有她这话兜着,六房的松开了门牙的手,扭头挥泪往山里赶。回山后不敢跟家里说门牙的事,更一直回避各房的叮问。

事后,六房的说要把门牙带走,转而又向女主人说着致歉的话。她对六房的投来了正眼。门牙亲眼目睹了六房的以暴治暴的凶狠,同时看出她揣着的心思落空了。当女主人向六房的说起一辆车惹得一家人四散而逃的时候,她百般否定,于是门牙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回山去。

当她把五块钱揣给门牙后,得到了女主人的同情和理解,且说:“女大不由娘,谁家的闺女长大了不拗着来?你要是早拿出治那贼人的心治闺女就不会出事了,今个也不会闹笑话了。”

六房的恭维着她之余,还希望她以后多导掖闺女呢!她的态度是热忱的,回答是积极的,并且把六房的往回送。这时门牙踉踉跄跄跑上去,扑在六房的身上哭了起来。六房的听着她悲切地唤着娘,要把她拽山里去,劝慰道:“只要为了你好,以后你的事自个主张。就是跟定了姓韩的娘也不阻拦了,你回山里至少能躲过暂时的难处。”

这也只是开始,他们天天来索车打闹,门牙也无暇躲起来。可当他们要把他妹抓走时,门牙挺身而出了。虽然他一直在外躲藏,但门牙认为他心里有自己,要不那趟回来的他不会只顾自己而舍下了妹,况且车又是因自己而起的,更受不了他妹凄厉地哭叫。可他们还是钟意于还处扎总角、也不见得有多标致的他妹。门牙明白其中原故,道:“怕是你们也听他解释过那车哪去了?我就是来抵他那车的。既然那车是你们的,我就直接抵给你们了。我虽是山里人,可还是一闺女家。”

他们将信将疑,指着一青年道:“这得让他把关了,要骑过还得那妮子。”

她知道这车大概就是他的了,这趟是抵给他了。她这趟铤而走险就要替他(韩正门)解了燃眉之急,就有意看了他几眼。她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又有了在万家的经历,相信能应附自如。他同意了,头一栽栽就自顾向前走了。原本恶意毕露的他现在都害羞了,他们亦了然于胸,推着门牙就往回走。

此时六房的觉得呼喊救命的声音像门牙,在门边瞧准了,那受魔难的可不是吗?她没有立马施救,而是跑进隔壁人家去了。当那女主人听她一番解释后,冲道:“就你这样的连闺女嫁哪门都不知道!”她匆匆向那边走去,道:“我这会儿正要管呢!往日天天管,今个这样的日子也不消停……”

紧跟在她身后的六房的听着她的奚落,知道表现响当当的潘家六房的机会来了,掏出了那口袋,挡了挡风、鼓了鼓气后,套在了万老大头上,立马像恶狼一样扑上去。在娘子军的讨伐下,他落荒而逃。

门牙从他母亲口中知道她担心自己命不长,紧着要他成个家。他知道这样的家庭难招来金凤凰,正好听说有人着急为闺女张罗婚事,于是他借来车去碰碰运气,因此就认识了门牙。哪知介绍人催得急,一趟趟要他去,并且要赶紧把事办了。他只有一趟趟借车,每趟都出不菲的租金,没想到最后招致这样的灾难。

门牙知道那介绍人就是姓阮的妹妹,也是自己的亲姑。她催着把事办了,是想早了所托之事。她没有和他家长见面就做出这样草率决定,当然因于他的花言巧语(其实是性格上的因素,要不他不会借车相亲),更重要的是他兄妹(阮姓兄妹)也被车蒙了眼。

许多年后,门牙回过头来看待这件事,如果人世间的纠葛能这么简单抵冲、取得各方理解、接受有多好哇!况且是一位长得不错的青年,又是能真正买得起车的家庭,这对于急于要离开山里的她来说还有何求?她在为所谓“爱情”绑架、独守空房时,甚至认为错过了一桩美满的姻缘。

可是缘份捉弄人!韩正门追来了,不愿门牙走,把这些天挪借的一捧角角票票丢在地上,然后昂首挺胸一副凭处置的样子。他们把他击溃在地上,捃了钱,还是要把门牙带走。看着蜷局一团的他,门牙就挣揣不从了。在外人的劝说下,一帮人走了。门牙忙去搀扶他,可他推开了她,凶狠狠地瞪着她,转而跩着一条腿走了。门牙不知道他那眼神是不愿自己受糟践还是命令自己回山推车?可以后几天他们没来闹腾了,她更倾向于前一种解释。她何尝不想出山那趟把车推来,可知道一旦出山那车根本推不出来了。就是看着他被踢打,还坚持认为进山推车比搪索车的更难。

“你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这是他要出门时对门牙交待的话。就为这句,她心里又充满了希望,真有回到了家的感觉,于是向母女走去,热切地介绍自己,不烦覙缕,甚至说出鲜为人知的优点(以后她想起这档子,觉得是推销自己,甚至是推销佣人)。她母亲没有冷待,回应之余,打听起她家里的情况。门牙很高兴,不禁甜甜地叫了一声娘,这是在山里叫六房的也没有这么爽快而亲热。她也亲切地应了,慌慌张张在身上摸索了几下,转而就露出为难的样子。门牙会意,打算把她的苦衷说出来后安慰几句,又觉得难堪;要对她笑笑,又担心她多虑,谨小慎微,唯有借故出去了。就这样一个简陋的家,就这般窘迫地见他家人,门牙觉得很满足,以后就抚着怦怦乱跳的心等着他回来,共同创造以后的生活。

可是他一连几天没回来,门牙认为他在外搪抵那辆借来的车的事去了。但愿他抵得了,可抵得了一时抵不了一世,她不禁望着一贫如洗的家愁了起来。他终于回来了,却没有进家门,把在外张望的门牙拽到邻居家里藏起来后,就匆匆走了。她当时的感受是让他带到了琼楼玉宇里,有这样幻觉是他没有亲口说那车是借的。可事实不可纂改,更不能产生错觉。门后的门牙听见一伙人奔进他家,转而听见他娘哭了起来,听见他们要让他新带来的媳妇或他妹抵车、冲账。

一天夜里他满身雨水回来了,当门牙开门看清是他时,伸手向他扑上去。他却一连后退至夜色中。之而进门后洗漱了一番,对她说:“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这夜他俩都无眠,她听着他不断重复这一句话。她知道他是威胁自己回山里要车,她不能承诺,也凝聚回山的勇气,尽力而为吧!

鸡啼起的时候,他两手空空要走了。没到门边,他发狂似的抱起她来丢在床上,粗暴地要了她。她不承认这纯粹是他的报复行为,更相信这只是他没有出路下的一次发泄,或是他用这种方式汲取这趟出远门的勇气和力量,揽下未来的责任和牵挂。就是他真走得远远的,他的心里仍然惦念着自己,惦念着家,因为他爱自己;这一点她不会否定,也不能否定。

他走了。门牙有预感他这趟不知要在外多少年,估摸着最短的时间无非是他挣到那车的钱。家里只剩下他娘了,门牙认为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因为走之前他把妹托付好了。他娘虽然没有提出门牙走,但门牙知道她的心思,要不她不会挣起病体打理饮食起居,还故意表现出可堪轻松的样子。门牙不知他是否向母亲交代过让自己先回山,可她发誓再也不回去了,虽然觉得山外、这里的眼光同样能杀死人!

她是不是门牙,还得从头说起。要告别山里的潘家了,门牙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虽然知道他心里憋屈而选择了牵自己的手,但为了表示对他的支持,让潘家人看见自己的心有多坚定,于是握住了他的手,希望与他携手并肩走过一辈子。可她没想到这段路程会这么短促,在坡下、潘家人目不能及的地方,他就甩开了她的手,自顾大步向前走。门牙此时无暇想像他家里会是怎样的了,只希望能和他和平共处以后的日子就行了。没多久她又降低了标准,哪怕同走完出山的路,因为他已经对她有威胁之举了。

门牙心里有挂碍,但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因为他还是把她带上了路。在他一招呼后,她踏上了下一段生命里程的家里。别人怕是不承认这是一个家,而门牙毫不怀疑:就一间低矮房子间隔为里外两间房,连正门也没有,房门开在敞亮的外面。房子对面五六米远是一间更小更矮的茅草房,两用,一头是厨房一头是厕所,其间有一块能搬动的木板挡着。这是门牙后来他不在时有心留意、过目后的家。

她有点心律不济地迈出了颤抖一脚,看见他娘和妹在里面。她俩望了她一眼后,就急切地望向她的后面。她明白她母女亟亟望自己身后有没有自行车,因为他已经进来了。她们没有出去瞧实,看了一眼愁云密布的他就低下了头,转而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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