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神子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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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不阻拦,二人也不废话,当下驾车前行。

接下来的路,每隔几百米,就可遇上兵丁拦截,每伙人数不下二十。祈禁只好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拿出铜珮解释,最后终于烦了,把铜珮挂在马车檐角,躲在车中懒得废口舌。

又行了大约十里,马车突然停下,由于停的很唐突,正躺下睡觉的祈禁被惯性所带,身躯一滚,脑袋撞上车壁。疼的他倒吸凉气,捂头爬起,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出了什么事,就见车帘被粗暴掀开,十几名身披重甲的人出现在眼前。

郁闷至极的祈禁,现在才知道,之前遇到那几波兵丁,在得知身份后,并非被自己亭长之职震慑的呆愣原地,他们之所以那样,皆因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见对方两眼发直,憨不愣登一动不动,副尉暗骂王府现在都是什么用人眼光,怎得啥样人都敢用?!大力一拍车板,将其惊醒后喝道:“下车!我有事要问你!”

满头雾水的祈禁,以及魂不守舍的范布,由马车下来,回头一看,皆瞪圆了眼睛!

马车西北方向有个大寨,内有上千全副武装的士卒在操练,另有几百骑兵四下穿行,战鼓擂动,呐喊声震天,场面十分壮观。

副尉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回营,自己则嘴里叼着根早已枯黄的草杆,眼神带笑,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两人不知是被军威所慑,还是被他盯的发毛,当下都十分紧张。

“那东西是你的?”副尉抬手,指了指挂在车檐的铜珮。

情况不明中,祈禁犹疑的问:“那个……是我的好,还是不是我的好?”

副尉翻个白眼,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心说看来不止此人脑子被踢了,王府那伙人的脑袋怕是也被踢了,这样的家伙也敢往寿夫亭那个火坑推?

“什么好不好的!说实话!若是你的话,我劝你从哪来回哪去!”

“那就不是我的。”祈禁立即将亭长之位丢弃九霄云外。

副尉瞪眼,见其面不改色谎话信口拈来,森然道:“若不是你的,你便是假借亭长身份,强闯禁地!其罪该斩!”

文人出身的范布,心中对当兵的那叫一个害怕,只知这些人粗鲁至极,杀人更是家常便饭,没有半点道理可讲,急忙道:“军爷息怒,我家少爷确是王府派往寿夫亭的亭长,车上有王府赴任文书为证,不信的话,小人可拿出给您一观。”

吐出嘴里草杆,副尉一摆手,满脸豪气道:“老子不识字!”

不识字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见对方鼻孔朝天,大有以此为荣的神色,祈禁、范布为之绝倒。

“老子跟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同,天天之乎者也孔孟之道,读书都读傻了!你等可知前方那是什么去处?”副尉伸手指向前方。

两人齐齐摇头。

对方没好气道:“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来?!真他娘的初生那啥不怕那啥。”

范布悄声提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谁知副尉毫不领情,狠狠瞪其一眼,抬手不停的拍击车壁,砰砰作响中吼道:“就你知道的多?!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不知怎么又惹他生气的范布,只好喏喏点头称是。

对方哼了声,又拍了拍腰间钢刀,左手叉腰,抖了下身后披风,目光呈四十五度斜望天空。

“吾乃堂堂七尺男儿,生来就是为了打仗!老子北征雁焦,南打神子教,火海箭雨视如无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刀砍斧剁更是家常便饭,百万大军立在眼前,老子眉毛也不带眨一下的!你再瞧瞧你们,手无逮鸡之力……”

范布忍了忍,没敢提醒他是手无缚鸡之力。

正当对方教训他们之际,忽闻西北大营战鼓突变,集密如暴雨。

副尉脸色极为难看,踮脚往前方瞥了一眼,转身就跑,速度那叫一个快,边跑还边冲大营方向扬手呼喊:“等等我!别关门!”

诧异中的祈禁与范布,也向前面望去。

道路尽头涌出许多全身涂抹红染料的人,他们挥舞着白色旗帜,手持棍棒、撅头,疯了似的往这边冲。

“是神子教乱民!”范布顾不得嘲笑刚立豪言,便抱头鼠窜的副尉,言语惊骇。“咱们快走!这些人没有人性的!”

祈禁倒颇为淡定,伸手指着马车道:“逃已经来不及了。车厢内有红色衣服,你且取出来,咱们换上。”

范布先是一愣,随后目光满是钦佩:“祈少爷是怕待会出手,溅上一身血?可他们人数太多了啊!”

“再多也无妨!”祈禁信心满满。

范布依言取出两件红衣,二人披上后,祈禁又命他以卑塔族语言,令巨汉趴在地上。

神子教乱民眨眼而至,满以为祈禁会施展玄功,随后大杀四方,令西北营中官兵为之侧目。谁知他一下跳上车厢顶,手舞足蹈好像抽筋了般大声叫嚷道:“神子教万岁!昊阙天师万岁!营中猪猡去死!”

呃……范布一口老痰卡在喉中。

更令范布无法忍受的是,那伙冲来的乱民,听到祈禁的喊叫后,竟齐声相喝!他喊一句,他们便跟着喊一句,那情形,活脱脱把这家伙当成领头人了!

随着祈禁以夸张的身体姿势,伸手指向西北大营,这些被神论麻痹的乱民们发了声高喊,争先恐后而去。

你是不是站错位置了?!

这哪里是身为赤羽最下级官员做的事啊!

范布在风中凌乱了。

天南郡,寿夫亭。

亭署司门前正对的大街上,一群满身鲜红衣衫的人围成扇状,手持扎有白绫飘带的棍子,上下摇动。

被他们围起来的地方,竖着根木桩,绑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少女哭的梨花带雨,拼命挣扎,奈何绳子极紧,根本没法松动。她只好带着哭腔,向围着自己乱蹦的一人乞求,只可惜声音被周围呐喊声盖住。

“烧!烧!……”

人人目光发直,口型一致。

头戴狰狞面具,赤脚围着木桩蹦跳的人,手持熊熊火把,且不时将其在少女脸前乱晃。

木桩下面,堆积浸了油的木柴!

这要是将火把投入柴中,少女的命便要交代了。

贴满神言标语的亭署司大门一敞,先后冲出三人,来至众人面前。

当先一人四十露头,面色黝黑,眉毛极浓。左右扫了眼,他扬起左手,掌心对着众人,声音浑壮有力:“诸位教中善友,不知她所犯何事,需要处以极刑啊?”

见他出面,乱民停止呐喊,场面安静下来。

脸上盖着面具的人哼了声,停止蹦跳,对来人冷笑道:“杨德求!看在你放了狱中善友,信奉昊阙天神的份儿上,咱可一直没找过你麻烦。可别为了一个不敬神的小畜生,伤了和气!”

“我没有不敬神!只是洗衣后倒脏水,没看到横幅倒下,一不小心泼上去了!”女孩儿吓得浑身颤抖,乞求道:“我会将它抹平擦干的,求师祀放过我吧!”

“神子言论,岂是你能玷污的!”对方不依不挠,抬手指着她的脸,愤声高骂:“不敬神的狗杂种也敢讨饶?你可知你举动,已惹怒天神,势要降天罚连累我等!我现在就引你去见神子,你自己当面道歉吧!”

说完,他作势要将手中火把丢出。

杨德求快步上前,伸手按住,面色堆笑道:“师祀消消气,这孩子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念在她父母不在,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这一回吧。”

狰狞面具后的双眼,瞬间瞪的通红,一字一顿道:“这个杂种的父母没有信仰,早被引去神子那儿教化,现该幡然悔悟,立在天边瞧着她呢!我送她前去,正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你休要拦我!”

谁知对方依然不撒手。

“你难不成对神子存有异心?!”师祀厉声喝问。

杨德求只好松开手,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神子昊阙乃我平生追随的目标,他老人家说什么我都信。”

师祀点点头:“这才像样!不怕告诉你,昨夜神子托梦给我,说这小牲口欠教化,令我引她前去听神谕。吾等神子教从不害人,只有渡人之说,外人可没这福分!”

眼见周围乱民,再次开腔呐喊,手中棍棒上下乱晃,气势再起。杨德求颓然叹气,瞥了眼捆在木桩上的女孩儿,垂下了头。

知道最后救命稻草指望不上,女孩声嘶力竭:“不!你们少骗人,我不想死!”

“住口!”师祀气的浑身哆嗦。“到现在还不醒悟,真是冥顽不化!”

随杨德求一同前来的两人,均二十岁左右,正是血气方刚时期。眼见俏丽女孩儿就要被烧成焦炭,哪还忍得住,纷纷将刀拔出。

“怎得?想与我神子教为敌?!”师祀极为瞧不起的瞥他们一眼,抬手挥了下。

成扇状的乱民顿时行动,将亭署司三人,以及女孩围了起来。

见势不妙,杨德求伸手按住两人肩膀,防止他们乱来,硬是在脸上挤出笑容道:“不会不会,我们都对神子昊阙忠心耿耿,怎会为敌呢?他们之所以拔刀,是因这女孩儿刚才出言不敬,想结果了她。”

师祀嗤笑声,不再搭理他们,扬手就将火把丢出。

女孩惨然一笑,左右瞥了下周围的人,入眼皆是神情木然的脸。

她缓缓闭上眼睛。

杨德求以及左右两人露出不忍之色,低头不去看,暗中紧握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是什么样的世道!

那些高坐庙堂的大人物,就如此放任神子教胡来?!

真要把这些歪曲思想,传遍世间每一人吗?!

天啊!

若神残忍刻薄如斯,还信他干什么?!

想到这的杨德求全身紧绷,眼睛似要瞪出血来,眼见火把即将落入柴堆,脑中瞬间抛开一切顾虑,抬脚就上!

与其苟活在如此世道,倒不如豁出去拼一场!

谁知,刚跨出两步的杨德求,伸手要将火把抄起时,却觉眼前一闪,火把不见了!

嗯?!

他一愣,待抬起头,却见位手持火把的少年,正立在木桩前咧嘴轻笑。

“在下是往寿夫亭……”

祈禁尚未说完,便被一人喝断,看其盔上彩纹,该是个从六品副尉。只见他白眼一翻,面露讥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刚刚就有信鸽不断飞来,说是有个脑袋被驴踢傻的人,要去寿夫亭上任亭长。爷几个被勾起好奇,又刚好无事可做,所以来瞅瞅这人到底傻到什么地步!”

刚刚该是这伙人突然袭击,控制范布后把车勒停,行动迅速果断,以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可就奇了怪了!

我不是把亭长铜珮挂在外面了嘛!

两人没留下吃饭,放下东西,讲明事情后,就要启程。

范母双眸含泪,握住祈禁的手,一个劲感谢。

望着面前人满头银发,祈禁不觉想到身在枫迦的母亲,有所触动,不忍看他们母子分别的场景,独自反身上马车去了。

与方才遇到的兵丁相比,面前这伙人显然装备精良,眉宇间的英气也有别常人,该是正统规行有编的士卒。

司职赶车的范布,被数把钢刀架在脖颈,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只能高举双臂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哪还来得及出言提醒祈禁。

祈禁将亭长铜珮取出摇了摇,道:“我是苍罗县寿夫亭新任亭长,现在要去上任。”

闻言,几名兵丁瞠目结舌,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好像傻了一般。

再三叮嘱儿子要手脚勤快的范母,不断用手擦着眼角的泪,也不知是因他离开而伤心,还是因其寻了个好差事而高兴。

范布点头,说声我知道了,复又拜托兄嫂照顾老娘,便驾车离去。

在得知祈禁身份后,范母崔氏等三人略显局促。毕竟对他们而言,王府之人、将门之后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原本一辈子也不该有交集,现在突然面对,生怕言语间说错了话,惹其不高兴,只能一个劲点头傻笑。

范布将自己决议说出,并表示日后若跟随祈少爷出人头地了,定将他们接走。

由丰谷县再往南,有三条岔道,其中通往苍罗县的路,竖起几块大石,并横着棵粗树拦路。

祈禁运转玄功,在范布震惊目光中,徒手将大石移开,把粗树踢断。

刚忙完,一队手持长矛的兵丁,由岔道附近的茅屋冲出,边向这儿跑,边高声喝问:“干什么的?!”

范布家一如他身上衣服,破烂不堪,除两间土屋外,只有以土坯围城的小园,栽着蔫头耷脑的葱。

土屋顶连片瓦也没有,铺着黑乎乎浸过油的茅草。

与范布母亲打过招呼,祈禁忙活着将板车上的东西搬入院,见状,范布赶紧示意兄嫂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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