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他看着美丽而神秘的少女，心中无限懊恼。自己竟然会以为她只是端木兰泽身边的婢女，真是蠢到家了！

“哦？本王记得，靖远侯世子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怎地你现在不但绑了我，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对方既然不肯透露身份，术刺又恢复了惯有那吊儿郎当的口气。

眠玥微微一笑，利刃悬头，这“二愣子”竟还能谈笑风生，倒比她想象的硬气。

被他连珠带炮的一通话语唬得一愣，眠玥忍住笑，和颜悦色地道：“不是不是，这些都不是。我们放你离开，是因为令堂就在这附近，想要你们母子团聚。”

他没听错吧？这些人要放自己去见阿娘，竟有这样好的事？一时之间，术刺反倒被少女的“好意”打得懵了。

眼见男子疑惑更甚，眠玥耐着性子解释道：“当然，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我有要事求见令堂，待会儿将与你一同前往。当然，就只有你我二人。”

哦，原来如此，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可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要见阿娘？为什么？

术刺清楚母亲的本事，对方既然打算独自前往，应该无法将他们如何。

可是，中原人古怪得很，不能以常理来揣度。他上回还在皇宫里亲眼见到殷家的女孩，只用一双肉掌便能将石墙轰开。

想起殷家那个丫头，术刺突然间灵光一闪，再次问道：“这里是何处？”

“方诸城。”心知男人多半想到了什么，眠玥也不打算瞒他。

“杜向槐是你什么人？”他又问。

“他是我外公。”眠玥耸耸肩道。不错嘛，这“二愣子”，也没有她想象的傻，竟能将这些联系起来。

“你是殷眠玥！”术刺惊呼出声！此人就是那个曾经和他共处一室，却让自己误会她是个丑姑娘的殷眠玥！

不对，这女子明明生得沉鱼落雁，却终日戴个面纱甘受天下人误会，到底意欲何为？

“我不会带你去见阿娘！”事关阿娘，对于不清楚不了解的人，他绝不冒险！

“可是，”眠玥好声好气地道：“我却非见她不可。”

说罢，她叹出一口气：“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你试着运气，看看膻中穴那里，是不是有点疼？”

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术刺压下心中不安，照她说的方法提气，果然膻中穴的位置如针扎一般，说不出地难受。

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遭到这女子的暗算！

“你对我做了什么！”术刺朝女子怒目而视。

“也就是怕你不答应，”眠玥眨眨眼：“保险起见，在你醒来之前，我着人给你喂了点毒药。”

申连熠转头看向她，却是一言未发。

“我们草原人绝非贪生怕……”

“我知道你不怕死。”眠玥打断他的话：“所以，我的打算是，你若肯带我去见宫商羽，我救出外公便走，保证不会伤害到你阿娘。”

“至于你要是不肯么，”她拖长了声音，慢慢道：“鉴于你是个威武不能屈的汉子，我还是直接将你毒死，再把尸体寄给宫商羽，哎，你死了，你阿娘应该会伤心吧？说不定还是伤心欲绝呢！要是没死成，她肯定得找我替儿子报仇啊！我呢，也不用费心，以逸待劳就好啦。”

眠玥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一派轻松，浑不觉术刺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末了，还凑上前问：“你认为，我这个法子好不好？”

听完女子口中的“主意”，术刺死死地盯着她，一张脸渐渐涨成猪肝色，很久以后，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真的不会伤害我阿娘？”

眠玥并起两指，立誓道：“决计不会。”

接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作出重大决定：“那好，我带你去！”

谅她也不是阿娘对手，他又何必长别人威风！

议定之后，眠玥让玄枵守住暗房，自己则回房稍作准备。

申连熠走在女子近旁，回想刚刚的经过，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给术刺下的毒？”

眠玥转了转眼珠，却是抿嘴笑道：“我没给他下毒啊，只是让玄枵给人松绑时，偷偷在他身上抹了些药粉。这东西只能叫人胸口偶尔疼上几次，我就是唬唬那蛮子而已。”

和上次令贺红钰身子发臭的药粉一样，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兰泽空闲时研制而出，专为恶作剧所用，又哪里会害人性命！

“你可真调皮。”这下子，连申连熠也跟着忍俊不禁。

“我陪你一起去见宫商羽吧？”让她独自前往，他终究不放心。

“不了，人多反而会引起怀疑，我会小心的。”眠玥扬起头笑道。

外公终于有了消息，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探究竟的！至于申连熠：“你留在这里，替我看着节东军，记得密切谢礼的动态，还有明天就会到达方诸城外的20万大军。”

只有他在这里，她才能放心去找宫商羽。

“好。”看着夜色中，被风吹散几绺发丝的女孩，他心中涌起一股温柔，终是将千言万语，换作一声应诺。

半个时辰后，眠玥已经换上雪青的武士服，藏蓝腰封将她整个人显得既高挑又精神，长长的青丝结成辫子，只用一根银钗固定。

哎，她要是没那么凶，也算是顶顶好看的了。术刺暗自心想着。

女人么，还是得像绛怜姑娘那般，体贴温柔才好。

正想念着远在洛都的温柔乡，却被人一把推到门外，“走吧。”眠玥对打扮成大乘人模样的术刺催促道。

想不到，跟美人儿近身接触，却是要在这样的情形下，术刺不甘不愿地爬上马，于夜色中一抖缰绳，朝城门驰去。

卢义泽给出的方位就在南门附近，于此夜深无人的时刻，策马两刻钟就可以赶到。

到达城门下，眠玥不欲惊扰守卫，便悄悄栓了马，拎着术刺后颈，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越过去。

走到一座民寨前，眠玥停住脚步，仔细打量起宫商羽的藏身之处。

不愧是血月教的高手，敢将建安候困在离方诸的地盘！罗勋是个细心的人，能逃过他的反复搜查，想必是极高明的障眼法了？

收到眠玥递来的眼色，术刺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木哨，轻轻吹响四声，几乎立时之间，就有麻利的丫鬟前来应门。

看清来人后，那丫鬟用手捂住嘴，不敢置信地低呼道：“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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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说吧，要本王做什么？”他也率性地道。

话刚出口，他想到眼下的情况，突然跳起来道：“东边是不是打起来了？你们是不是要拿本王劝降？或者威胁父汗退兵？要我说，这些事情，你们想都别想！咱们草原上的人，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只不过，这话听在耳里，怎么充满了醋味？

眠玥及时拉开高大的少年，又命玄枵替他松绑，看上去，则是一点都不为他那些讥刺的言语所动。

术刺见他们爽快地解开绳索，暗自提气，手脚也并无异状，想必这些人有恃无恐，并不担心自己会逃跑。

“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眠玥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

奇怪，这女子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术刺朝四下里一阵打量，他这是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啦？

“是你们绑架的我？你是大乘朝廷的人？”术刺眯起眼，再次端详起眼前的少女。

正在申连熠戾气陡现，眼看着就要踹上这嚣张放肆的异族人时，他竟然还不怕死地找补一句：“依本王看，这人比那风流倜傥的世子还要生得俊俏，不怪你这丫头会移情别恋。”

他们草原人，称赞男子“俊俏”，可不是什么好话。

刚开始，他以为是大乘皇帝派来的人，可转念一想，既然如此，自己应该被关在地牢才对，而不是这个看上去像是恶作剧的地方。

然而，不是皇帝的人，又会是谁呢？

虽然通身的气势截然不同，他确信此人便是上林苑中见到的女子。不曾想，再次相见，竟是这样的情形。

还在洛都的时候，术刺便接到母亲密信，道是边境或有战事，要他速回草原。男子不疑有他，只带上近卫便立即动身出发。

“你们是谁？”他疑惑地扫向三人，声音充满警戒，已非先前那心驰神摇的模样。

很好，这“二愣子”总算恢复正常了。

一路上，术刺自以为行踪隐秘，却未料，刚出洛都就被人截获。

实际上，连截获都不算，他只是在客栈打尖，一觉醒来，便已经被人捆住手脚，丢在一个漆黑无光的洞里。

又过去两日，他才凭借头顶的异响猜测出，自己大概被扔到别人的床板下面。而且，嘴巴被人用布条封住，任他想尽办法，也难以开口呼救。

真倒霉，好不容易得见佳人，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旁的申连熠见这蛮子面含春色，忘乎所以地紧盯着眠玥，遂长腿一跨，横挡在他们中间。

画风陡然转换，术刺一个激灵，终于记起自己的现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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