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后来说的那些话，肯定也被他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当时，自己不知男子并未失去意识，对他又是亲脸又是摸手的，想到这里，眠玥一张粉脸羞得通红，便再不顾地上的吴岂人，带着他这里的诸多瓶瓶罐罐转身就走。

反倒守在门外的娵訾，听完姑娘和吴岂人的对话，又见紫珠低着头面色古怪，她天生大方爽直，此时则忍不住追上快步离去的眠玥：“姑娘，你将大人怎么啦？”

眠玥回身瞪她一眼，气呼呼地道：“回夏竹院！”

回雁憩湖？没得叫人家笑话！

然而，老天爷此番，却不给人躲避的机会。刚回碧落苑，就听下人来报说，昨日歇在秋菊院的公子又回来啦。

兜兜转转大半日，此刻已是星子上天的时辰，眠玥总算不再东奔西跑，正觉得自己饿得可以吃下几大盘子的点心，突闻这个消息，便期期艾艾地不知如何是好。

见此情形，紫珠笑盈盈地朝她一拜道：“姑娘可先去秋菊院休息用茶，我这就到厨房整治些好酒好菜，果子点心，夏日时长，您二人可慢慢品尝。”

说罢，便立即转身朝厨房而去。

却原来，下午在湖边那阵，季原刚刚察觉有异，便立即转换呼吸吐纳之法，将进入体内的毒素逼出，身子酥麻无法移动的情况，不过只持续了一瞬。

他的滔天劲已臻绝顶，此时旧疾已愈，这点小毒，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只是，他来洛都，是细心遮掩过行藏的，不知何人要以下毒的方式谋害自己。

这样想着，便将计就计，被人一左一右地搀向最近的船舱。

只可惜，那是艘普通的花船，除了几个划桨的汉子，连小厮都没多的人。

好在季原也没想过这么快便能找到幕后主使，他将吓得花容失色的船娘直接拎到自己的小舟上。放了其中一个回去报信，另一个，则绑在船后，等待她的同伴现身。

这一整日中，季原先是在兰泽处同他饮酒，突然听说小丫头对自己怀持的是男女之情，措手不及之余，心中更涌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既然下毒的事已经暂且搁置，他便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独自在这小舱中浅酌深思。

喝着喝着，困意袭来，于是趴在桌上小睡。眠玥到来时，他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小丫头误会自己被人下药，也没有打算立即澄清。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兰泽的话对他影响甚大，当是时，季原心中升起一个顽皮的念头，就是待小丫头走到近前，自己逗她一逗。

大概真是喝得多了，当他抬起头，看到那张娇艳的小脸因为震惊而微微含嗔，只觉眉如翠羽、色若春花，心驰神迷之下，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凑上去亲一亲。

而接下来虽出乎意料，倒也合乎情理。即还未触到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就被当做登徒子一掌劈下。

当然，那种软绵绵的掌力，不可能真的将季原怎样，他只是从对方的反应中惊觉到自己唐突，便干脆装晕，好化解两人之间即将到来的尴尬。

没想到，自己一时情急，却换来小丫头的真心告白，和一个错失的香吻。

他清清楚楚地听她道：“我从小就爱着你，也希望你能够发自内心地爱重我。”

在他经历过的岁月里，同样的话，不是没有人提起过，只是一旦出自小丫头之口，却又不一样。

这句话如春风般化去他心中积藏的皑皑白雪，他向来豪爽洒脱，更兼不畏人言。只觉得若是两情相悦，什么年龄、身份、距离、阻碍都不在话下。

没人看到，季原埋在臂弯之下，那悄悄上扬的唇角。

他心中怡然快意，却又怕惊着小丫头，便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直到她依依不舍地走远，才仰首大笑起来。

很多年前，他就说过，如果不是为着这副随时都要消逝的身子骨，他愿意一直收留小丫头，直到永远。

那时的季原，来不及细思这种想法的缘由，现在看来，他其实，早就已经接纳了她。

情意的种子早已埋入土壤，只等春天的雨水一到，便能够生根发芽，长大参天。

而今，她亲自将深埋的东西唤醒，就再也莫想从他身边逃开！

湖岸边，玄枵、降娄奉命守在此处。

女子前脚刚走，玄枵就想上船查探情况，反倒降娄一脸轻松地拉住他，更笑斥道：“多事！”

听到小舟里传出清朗的笑声，玄枵这才恍然大悟地道：“姑娘这是关心则乱哪！”说罢，也跟着笑出声来。

不多时，季原跳下小船，对他二人道：“我要换个地方住，你们回去歇了吧。”

便施施然独自向着碧落苑而去。

青天换做夜幕时，眠玥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听到下人报说季原在秋菊院，紫珠则识趣地退到厨房，她知道自己闹了大笑话，脸上的红霞始终未褪，嘴里也不甘心地嘟噜着：“谁要去那边。”

脚下却不知不觉朝秋菊院的位置移动。

半轮朗月下，男子独坐于木亭之中，看到颇为忸怩的少年，季原神色不变，只一双眼眸加深了些许颜色。

“我的小舟不若你这处住得舒适，便又不请自来了。”他若无其事地笑着唤她。

经过下午的事，眠玥不知该如何接话，望见对方时，小脸红得更透。

许是有了紫珠亲自张罗，今天的酒菜倒是上来得快。

眠玥正欲为他斟酒，不料对方将杯往外一推，换上茶盏，似笑非笑地道：“不喝酒啦，若是又叫你误会，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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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她成功地拿捏到娵訾的软肋，想到那个偶然相遇，比自己小得多，却是十分执着的青年，女子乖乖闭上嘴，开始发愁起自个儿惹上的麻烦，再难有功夫笑话他人。

反倒紧随眠玥身后的紫珠，从她二人斗嘴开始，便一直忍着笑意，此时则插言道：“姑娘，我们还回雁憩湖么？”

想不到，姑娘聪明一世，遇到感情的事，也有犯傻的时候。

不过，比起之前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还是现在的姑娘更加可爱！

眠玥被她取笑，只觉连耳朵根都红得发烫起来，她蓦然回转头，“恶声恶气”地道：“再笑！再笑就将你丢到血月教去！反正卢家哥哥满到处地找你！”

这房间里的东西十分霸道，平常就是沾上一点儿，便能将人给放倒，若是同时服下几瓶，那还真是不可想象！

然而，听到眠玥的威胁，吴岂人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道是谁……请小姐放心，那位公子肯定没有中毒！”触及眠玥的目光，倒在地上的男人连忙道。

眠玥脚步不停，却是又羞又恼地道：“我将他‘劈昏’过去了！”

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娵訾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然后呢？你没做什么蠢事吧？哈哈哈，普天之下，能单掌将大人劈昏的，怕是陆振阳都做不到吧？莫说你尚在‘游虚’之中，就是功力恢复，也不能将他怎样呀！”

可是为什么，子先他会……会突然有那样亲昵的动作？

自己情急之下将他“劈昏”，如此看来，对方也是假装的吧？

怕她不信，吴岂人接着道：“这种药，最近半个月以来，就只卖出过一份——是以小的才知道。我有个习惯，便是爱打听自个儿做出的东西都用在什么人身上……”

他瞧眠玥眼露疑惑，便老老实实道：“莫问我是如何知道那位公子身份的，总之，我是晓得他们绝对害不到那位公子，又奈不过那些人逼迫，才放心将‘遇仙散’卖给他们的。不然，就是借十个胆子给我，也不敢去谋害那一位啊！”

“你也知道自己该死！”眠玥本来闲看着他的诸多“杰作”，此刻却转过头冷声道：“我问你，‘遇仙散’的解药在哪里？！”

“若有半句假话！”她将墙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瓶子通通收入袖中：“我就随便挑上几瓶，好叫你慢慢消受！”

怕她不信，吴岂人更循循道：“你要还不相信的话，就想想，我的药会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发作，若无女人或解药，就会立刻血脉爆裂而亡……你从接到消息到见着那位公子，应该不止半柱香了吧？你发现那位公子的时候，他是衣着齐整、呼吸正常的吧？要我说，那一位若是轻易就遭人暗算，早死完百八十回了……又怎么会被区区几个船娘得手？”

说罢，他又小心地观察眠玥的脸色，颇为犹豫地问：“那位公子现在情形如何，小姐是怎么判断他被人药倒的？”

听他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眠玥已然明白，这其中，糊涂的人是自己，误会的人也是自己。

“吴先生，久仰大名，不请自来，还望勿怪呀！”眠玥张望着布满各种瓶瓶罐罐的房间，森然笑道。

在吴岂人眼中，这丫头年纪不大，一双眸子却自是摄人，他被盯得心里发憷，暗暗叫苦的同时，也寻思着怎生脱出这个困境。

“小姐饶命，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对方来着不善，惯会看人脸色的吴岂人早早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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