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倦意袭来，他终是疲惫地挥挥手，令狐阡识趣地退下。

当夜，司连熠独自在寝殿里坐了半宿，直到天明，终是什么也没说地点兵出城。

将洛都附近的自己人快速召集来，眠玥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要所有人，将兰泽这些年在“善济堂”行医，以及走南闯北，不断于雪灾、水灾、大旱中纾难解困、救治病人的事迹宣扬出去。

务必要让洛都城人人都知晓，他曾经隐姓埋名做下的善事。

接下来，再与众人商量，敲定由降娄暗中护送，使他安全到达宁州。

而在十二星辰中最为神秘的“实沉”——这位女子自称姓朱，且总是戴着风帽，据说无人窥得她真貌。

难得参加集会的实沉，却主动请缨说，要长居宁州保护世子。

这个提议倒是好，可此去宁州，不仅路途遥远，他们要去到的地方更是与世隔绝人迹罕至。

实沉虽算不上娇滴滴的大姑娘，可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去吃这份苦，眠玥自觉有点想不通。

“你确定是‘长居’？”眠玥再次提醒她。

“不止是‘长居’，我要以自己的真实身份，永永远远留在他身边。”对方语出惊人地道。

被“永远”二字结结实实地惊到，眠玥比谁都明白，女子做出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于平时并不起眼的属下，并单独留下实沉，要她摘下风帽露出本来面目。

对于要留在兰泽身边的人，出于安全考虑，眠玥认为，自己务必得确认仔细这人的身份。

她对“实沉”不甚熟悉，只听季原提过，论起武功心智，这位姓朱的女子都算得上十二星辰中的佼佼者。只她为人低调，不喜露面，才不为众人知晓。

摘下风帽的女子明眸皓齿，是位最多不过二十许的丽人，她见眠玥眼露疑惑，则开口解释道：“十二星辰成立至今，换人的不止‘析木’，还有‘实沉’”。

原先的实沉是朱女的师姐，7年前，两人的师父仙逝，她那位师姐便自请上山守墓，并剃度出家，从此不问红尘俗世。

她临走之时，举荐了跟自己不相伯仲的小师妹继任“实沉”，后者当年不过13岁的年纪，却是欣然同意——这件事发生在眠玥接手十二星辰以前，是以倒算不得刻意隐瞒。

“你与世子非亲非故，为何甘做如此牺牲？”眠玥直接道。并非不信任她的手下，只是事关兰泽，她便要加倍谨慎些。

“也不算非亲非故，世子于我们全家有救命大恩，他不记得，我却不敢不铭记在心。”回忆往事，实沉露出温柔的笑意。

雪灾那年，她父亲刚刚离世，母亲捧着牌位，带着一家老小返回祖籍。

走到北边的时候，大雪阻道，天气异常严寒。

由于太冷和缺少食物，镇上的客栈都闭了门，他们无处可去，不得不暂住在当地的流民群中。

长途跋涉再加之严酷的生存环境，很快，母亲就病倒了，紧接着，是大姐、二姐和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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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蓝樱，则直接将矛头指向宫里那位，骂他假仁假义，翻脸无情。

眠玥虽是比任何人都难过，可她早已不是大变来临，只顾着自己伤心的小女孩。这种时候，及时对策远比哀怨重要。

这一次，圣旨刚刚下达，便传得满城尽知。

听说世子爷被谪往极西那片靠近沙漠的地带，绿芹很是抹了几天眼泪，嘴里整日念叨着，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哪遭得了这份大罪。

就连向来沉稳的紫珠，也难过得好多天都吃不下饭。

“微臣食君之禄，不敢替殿下做决定，只禀明细节，望您能够权衡利弊，莫要为一时意气误了大局。”令狐阡性子耿介，此时不管主子是否生气，依然老老实实地道。

再则，对于太子殿下过分看重女子这点，他很有些不以为然。

在身为谋士的他看来，只要江山在握，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反而是王权路上的绊脚石。

而另一方，自从楚方送来国书以后，那本金册就被束之高阁，直到中秋过完，大乘这边才有了回复。

然而，眠玥对此却一无所知，彼时的她，刚刚得知兰泽被流放宁州的消息，便认真思索着如何才能不声不响地相帮与他。

是啊，他在东宫，也不过刚刚站稳脚跟，莫说与皇权相对抗，就是比之后宫的贺小婉，也是略有不及。

这样的他，拿什么来挽留一个同自己离心的女子。

只是“一时意气”么？司连熠以指扣桌，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种种苦楚。

“如果我一定要选择留下，而不是去冀州呢？”司连熠知他这位心腹的性格，也就懒得同对方讨论感情问题，只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可既然提到冀州，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当地太平无事还没什么，一旦出了匪乱这种情况，军队管理混乱的问题就会凸显出来。太子此次前往，若能趁机把将领们收服，或者安插咱们的人进去，对将来也是很有帮助的。”

“你这是要我远离永安公主，以冀州的大事为重了。”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司连熠反而不加掩饰地道。

向来能够纳谏的太子竟然如此固执，令狐阡呆了呆，终是硬着头发道：“殿下羽翼未丰，留下来，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一口气将话说完，这才忐忑地等待主子降罪。

可是，令狐阡的谏言尽管十分僭越，却也道出了目前的真实。

接了圣旨，等外面的人离开，司连熠冷笑两声，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令狐阡见他脸色不好，亦有想到永安公主快要出嫁这一层，毕竟殿下“心仪”殷家那位，早已不是甚么秘密。

“殿下要实在不想去，倒是能够称病，可那冀州驻有十五万兵马，承平年间，因为各级将领调动频繁，以至于到现在都是一盘散沙。”令狐阡斟酌着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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